“怕是不能久留。西北战事告一段落,原是随着将军回京复命的,但是心里惦记着你和娘亲……就绕路回了云江县,想来看看你们。却是没想到,世易时移,已经物是人非。晚些时候我还得快马赶去盛京,与军师回合才是。”
听了这话,邱旖韵一脸失望。刚刚相认的兄长,板凳还没坐热乎呢,就要走人了?
“不能多留些日子么……”邱旖韵呢喃出口,却不是挽留,她知道邱穆之肯定是成大事之人,又岂会困于云江县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你且放心,待我回京复命之后,便会再回这儿来,如今娘亲已经不在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我生性散漫,受不了庙堂之上的条条框框的规矩,做不了官的。只要西北战事不起,我就闲散在江南便好。”邱穆之知道自个儿妹妹心中所想,自是念着刚刚相认的兄妹情谊,“我这做舅舅的,还惦记着瞧瞧我的外甥呢。”
提起腹中孩儿,邱旖韵脸上映着柔和的光,“说不定会有两个小的冒出来管你叫舅舅呢,你可得备着红包才行哦。”
“两个?”邱穆之挑眉,见自家妹妹欣喜神色,隐隐也猜出了几分。
“少爷您不知道,咱们小姐好福气,腹中怀的可是双生子呢。”青罗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平日里青罗嘴可严着呢,对外半个字儿都不说的。”青罗捂着嘴,知道是自个儿又多嘴了。
“唔,若是哥哥不嫌弃二嫂肚子里那个也一同 管你叫舅舅,就是有三个了。”
邱穆之一愣,没想到时隔七年,他再回来时,两个妹妹都嫁做人妇不说,竟也都先后有了身孕。果真是时光不饶人,他在西北边关忍着风雪,家中却已变迁至如此陌生。
“妹妹有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作甚。”邱穆之微笑着说,完全听不出语气中的厌弃之意。
不过听他话里意思,邱旖韵心里还是很是欣慰的。起码与邱旖莲不同,她日后也是有了依仗的人。
待楚三少得了消息回来时,邱穆之已经启程赴京了。最让邱旖韵失落的是,连顿饭都没来得及一起吃。
“夫君,妾今儿个很高兴。”晚饭时候,邱旖韵依旧是带着笑的,虽说是此刻又分离,但是毕竟兄妹已经相认,她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她也有可靠的娘家了。
“听梁三儿说了,那是为夫的大舅哥呢。”楚三少看着自家小妻子开心,连饭后的甜汤都多用了半碗,“不过可惜这么匆忙就走了,不然一定好好与他喝一杯。”
楚三少爽朗一笑,实则心里也感触颇多。这小女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如今他才知道,她如今兄妹相认的喜悦有多强烈,以往她心里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就有多强烈。
只是遗憾,他太晚认识到这个问题了。他总觉得自个儿对她很好了,却不知道她需要的爱其实很多很多,多到需要他更努力的爱她才行。
“不急的,妾在这儿,兄长早晚还会回来的。”邱旖韵吃饱喝足,连小脸蛋儿都更红润些。“只是兄长他跟妾一样,心里也还是存了怨恨的。他走的这样匆忙,也没去邱家瞧上一眼。”
“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现在又有了你哥哥在,更是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楚三少体贴入微的往她身边挪了挪,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着他胸口。
“妾很满足,妾有夫君,妾有孩子们,妾现在又有哥哥了。”邱旖韵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来,“瞧,妾的孩子们多闹腾。”
自打怀了孕之后,她这情绪时好时坏也是常有的事。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是常有的事。当邱旖韵还沉浸在兄妹相认的喜悦中时,有人却对这场久别重逢的相遇耿耿于怀。
“你确定你没听错?真是那蹄子的哥哥?”华裳女子坐在床边,手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气势凛然。
“就算我听错了,那药堂里头的人可都瞧着呢,哥哥妹妹的称呼着,难不成她还有别的兄长?”楚钦然坐在圆桌前,就着那小碟儿花生米,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儿。“据我所知,你们邱家,除了多年前离家出走的那个长子,就只有一个妾室所出的幼子吧,如今算算 也才三五岁。至于你娘,可是没下出个有把儿的蛋来。”
这话说的实是难听,邱旖莲脾气本就不好,这会儿一把打饭床边小桌儿上的茶盏,嘴里还振振有词 的咒骂道,“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本小姐不嫌弃你出身低微,不代表本小姐宽容大量。”
“哟,你还跟我来劲儿了?你当时在我楚钦然胯下承恩邀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硬气啊。”这房间里也没旁人,楚钦然说起话来也就更加的孟浪,“我告诉你,你还别自恃清高,算起来你也就是一个妾室扶正的,要不是我看得起你,你到现在也还是个妾室,你最好识相点儿,别想你那没用的娘亲一样,只有把正室逼死的能耐,却没有生儿子的本事!”
“你!”邱旖莲听他那些无耻的话,心里更是气急,大步走到他身边,袖子一挥,桌上的杯盘都尽数应声而碎,“我娘亲再不济也比你娘亲好,有本事生儿子,没本事教养儿子。”
“我告诉你,楚钦然,你若是再说我娘亲一句不是,休怪我邱旖莲撂挑子不干了。原以为你是个有出息的,没想到也是这般不济,只怪我当初瞎了眼。”邱旖韵一甩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回了床边坐着,她如今还指望着这肚子呢,可不敢轻易动气。
“你得知道,现在你唯一的依仗,就是邱家。”邱旖莲手里拿捏着筹码,自然也不怕这男人不听话。“我生得出生不出儿子,也都有你一份儿呢。再说了,你若是把楚家大位坐稳了,日后你纳多少个妾,我都不过问。看谁能生的出儿子,你尽管生去。”
楚钦然听了这话才微微醒了酒,楚家大位,那是他打小儿就开始惦记的事情。没办法,谁让他是身份低微的庶出少爷,平白比那个瘸子都低一等!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要是生不出儿子,你让我怎么办!” 这算不算黔驴技穷呢,楚钦然可是把他的命运都压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没用的东西,你不会自己主动争取啊?”邱旖莲皱着眉,一脸的不屑,他不求上进也就算了,连心眼儿都跟不上用。
“邱穆之这次出现,早晚会坏事。他肯定是与那蹄子是一伙儿的,别想着他会帮我。”
邱旖莲咬咬牙,自打邱旖韵以正妻身份嫁给楚翊然开始,邱旖莲就认定自己需要学会狠心。
“所以要想成大事,就得把邱穆之除掉。再不济,也要趁早开始谋划大事,先楚翊然一步夺下那个位置。抢得到,才会是你的。”邱旖莲沉声说道,那狠戾神情,与她因着有孕而越发祥和的面孔反差 忒大。
天气渐渐入了秋。楚家又迎来忙活的一季,田里头忙着收割,打籽,药坊里头也忙着将收上来的药材盘点入库,晾晒研磨。楚三少每天几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不亮就出去打理药坊事务。
这原本该是邱旖韵做的事儿,但是因着她月份渐大的身子,也就不再适合四处 奔波。更何况田间地头上的都是些粗活,她出入那些地方不合适不说,也危险着呢。
别说楚三少舍不得自个儿小女人在外折腾,就连太夫人那儿都下了死命令了——大权暂时移交给楚三少,她这个少夫人可以暂且退居幕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