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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运筹帷幄的盐商

范蠡的生意已经做得非常大,这样大的动作,齐王是不可能看不到的。齐国忽然来了这么一位能人,齐平王感到十分讶异,于是派人秘密探访这位鸱夷子皮的底细。

探访鸱夷子皮底细的除了齐平王,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远在越国的国都会稽,说远也不算远,因为越国与齐国属于邻国,并有国土接壤。这人自然就是越国的国君勾践。当探子悄悄告诉勾践,当年的范蠡如今已经在齐国做了大生意,并改名叫鸱夷子皮时,勾践冷笑起来。

鸱夷子皮,好一个鸱夷子皮啊!没想到在吴国受辱的3年生涯里,范蠡没有记得他勾践在石室内卧薪尝胆,没有记得勾践趴在地上让夫差踩着上马,没有记得勾践忍着恶心去吃夫差的粪便,没有记得勾践将全部希望都交给他的信任,而是只记得了那个含恨而死的伍子胥!

伍子胥一向对范蠡戒心很大,每次范蠡去主动讨好,都会碰到钉子。勾践对范蠡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宾,可还是比不上凶神恶煞般的伍子胥!勾践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范蠡还是能让他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滋味。有些人就如同你身上的一块肉一样,割不掉,又总疼。

探子问勾践:“大王,要不要杀了他?”

勾践冷哼一声,“就凭你们,杀得了他?连伍子胥都杀不了的人,你们能碰到他一根汗毛吗?”

探子自觉多言,低头闭嘴。

勾践紧紧攥起拳头,他咬着牙,因用力过大导致牙龈上渗出鲜血。

好,好,既然你范蠡要带着伍子胥的生命去齐国活下去,我勾践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赶尽杀绝!

正在午睡的范蠡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他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发现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于是起身去关窗。本打算关了窗子后,再回到床上睡一会儿,但却怎么样也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就不睡了,不要勉强自己,顺应自然。范蠡简单梳洗一下,走出屋子,在院中迎来了刚从越国回来的郑风。

“先生。”郑风向范蠡行了个礼。

“货物运回来了?”范蠡问。

郑风答道:“运回来了,此外还运回来一个有点奇怪的消息。”

“奇怪的消息?”

郑风点头,他说:“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与先生有关。就是……越国迁都了。”

“哈?”

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消息,一个出乎范蠡意料的消息。

“迁至何处?”范蠡问。

“琅邪。”郑风回答。

琅邪,就在越国与齐国的交界处。很明显,这次迁都是奔着齐国来的。

范蠡叹气,“看来他已经找到我了。”

郑风问:“先生,你的意思是,勾践因为发现先生在齐国,所以想对齐国有所动作?”

范蠡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说:“不尽然。勾践野心很大,他早晚都要有所动作吞并别国。对齐国动手也只是早晚的事。只是……确实早了些。”

郑风担心地问:“那怎么办?勾践会不会对齐国发起战争?对薄姑会不会有影响?”

范蠡看到郑风皱起的眉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说:“不必担忧。战争并不能摧毁一切,尤其是一个已经形成了无形的经济脉络的经济枢纽。”

“那先生呢?先生会不会因此受到牵累?”郑风的忧虑并没有因为这安慰而减少。

范蠡笑道:“难道你忘记我是谁了?当年夫差、伍子胥都没有把我怎么样,如今我身在齐国,勾践又能奈我何?”

“这倒也是……”郑风想了想,他又问:“那先生会不会帮助齐王抵抗越国?”

范蠡这次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只看向远方幽幽地说道:“顺应天时吧。”

天时很快就到了。

3日后,一名来自齐国国都临淄的使者来到范蠡居所,求见范蠡。

国家使者不能不见,因此范蠡将其请入家中,并命下人泡茶。使者坐下后,无心饮茶,单刀直入说道:“先生,您在齐国经商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来,取得了非凡的成绩。您的本领实在让齐国大吃一惊。”

范蠡笑道:“过奖过奖。”

使者又说:“先生有这样的才华,让国君不能不注意。正所谓金子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发光,一个锥子就算将它放到袋子里,也会将锋芒露出来。先生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先生已经隐姓埋名,但是您的能力出卖了您。先生的名字叫做鸱夷子皮,但是国君知道,您就是当年那位帮助勾践灭掉吴国的赫赫有名的范蠡。”

范蠡笑道:“范蠡本就无意隐瞒,取名鸱夷子皮只是为了让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使者点头,他说道:“既然先生决定忘记过去,那么相信先生早已经放弃对勾践的君臣之情了。”

范蠡笑了,使者当然不知道,范蠡对勾践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所谓的君臣之情。他曾经想将勾践当做朋友、当做知音,他很想念在雪中欣赏勾践舞剑的模样。但是勾践不愿意做他的朋友,只想做国君。既然如此,范蠡也只好放弃对勾践那一份情谊,离他而去。

范蠡素来自在惯了,他不喜欢当人的臣子,不喜欢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与计然一样,入世只为让才华发挥作用,至于辅佐谁、忠于谁,本就不在考虑之列。当然,这些话他也不必对这刚见面的使者解释。

使者说道:“如今先生既然已经投奔齐国,就说明对齐国国君的信任。现在勾践将国度迁到琅邪,看样子是对齐国虎视眈眈了。先生有平天下之能,有治国之才,还望先生看在齐国的份上,帮助齐王一同度过此劫吧!”

使者说的都是实话,当然还有一些使者没说的。范蠡的才能固然是君王所爱,但是齐王想招纳范蠡,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范蠡曾经身为越国人的这个身份。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范蠡对越国可谓是了如指掌,如果范蠡愿意帮助齐国对抗越国,那么齐国的胜算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了。

更何况,范蠡这些年在齐国经商,人们眼看着一个小小的渔村变成了富得流油的经济中心,那么如果范蠡帮助齐国赚钱,那齐国想必也很快就会富起来。齐王的心思,范蠡不可能不清楚。

不论如何,范蠡总是身在齐国,使用着齐国的土地和经济资源,如果在齐国危难之际眼睁睁看着它倒霉,也实在说不过去。退隐江湖只是一个美丽的梦而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活着,就在江湖之中了,退到哪里都是一样。这个道理范蠡早就明白。

几天之后,范蠡将在薄姑的家业托付给了他的3个儿子,自己带着西施来到齐国的国都临淄,应齐王的邀请,入朝辅佐。只不过,范蠡并没有做齐国的军师,他只答应帮助齐国发展经济。

就如同在薄姑那样,范蠡着手在齐国发展制盐业,想将制盐作为齐国经营的主要事业,以此为基本来让齐国富裕。不论是行军打仗,还是赚钱,对范蠡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从国家的角度去赚钱就更是十分容易。范蠡用了3年的时间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制盐贩盐的产业链,并着手制造更多的平底帆船。他在临近海湾的地方建造盐田,将在那里制出的盐通过海运送到秦国去贩卖。

我们现在的人大概不会理解,为什么古代盐商都会那么富。其实,在古代,盐并不是取之不尽的东西,制盐者必须在海边,通过海水来制盐。而盐一直都是人体必需的东西,没有了盐,人就没有力气,士兵没有力气打仗,女人没有力气干活,大臣们也没有力气治国,一个国家没了盐,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

日本福岛出事的时候,曾经有人散布消息,说中国即将缺盐,于是人们纷纷拼了命地屯盐。其实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国家是不可能让人民缺盐的,一旦缺盐,整个国家就会发生动荡,政府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很多人还是一窝蜂地去买大量的盐来囤积。

这就说明了,老百姓的钱是非常好赚的,越穷的人的钱越好赚。齐国很快就在范蠡的带领下富了起来,不但国库变得充裕,粮仓也装得满满的。为了帮助齐国稳定基石,范蠡向齐王进言修筑长城。

有趣的是,范蠡总是在帮助弱国对抗强国。当年越国的国力比吴国不知弱了多少,范蠡却能力挽狂澜,帮助越国吞并了吴国。而今,齐国比越国又是弱小了很多,范蠡又要帮助齐国对抗越国。这大概是老天也觉得范蠡之才不用太可惜,才为他安排了这样的命运。

范蠡对齐王说:“现在越国已经将国度迁至琅邪,说明它随时会来刁难齐国,如果打起仗来,我国的兵力恐怕不足越国1/3。所以硬碰硬必定不可,只有加诸我国的国防,才能有效抵御越国的进攻。”齐王当然答应,谁不知道范蠡的能耐,既然范蠡提出了建议,那就一定是正确的。

就这样,在范蠡的谋划下,齐国开始修建长城。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长城。许多年后,中国的大地上出现了许多类似的长城,而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将这些长城全部连在一起,成为了今日我们所见的万里长城。范蠡在齐国帮助齐王修建的长城足足有200里,这长城有效地加强了齐国的防御,今后的许多年里,齐国都没有受到来自敌国的重创。

齐国长城以及正轰轰烈烈展开的贩盐贸易,算是范蠡对接纳他的齐国的最好的回报。而范蠡也知道,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范蠡知道勾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只要他在齐国一天,勾践就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有长城在,也挡不住勾践的偏激。因此他决定离开,他将千金散去,只带了一些贵重物品以及最重要的家人和亲朋,坐上大船离开薄姑,重新开始流亡生涯。

当然,说是流亡,其实对范蠡来说,顶多算是观光旅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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