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言无庸正是着急,他不曾想过自己会被自己舞出的剑花困住,更不曾想到对手能将他用做攻击的剑花如同实体一般推出。
眼见得钱百万那张脸越贴越近,他杀心陡起,摸上了左袖中的龋骨没钉。这种钉两头尖中心空,中空置毒,见血封喉,且一旦进入皮肉便根本无法取出,乃是一种极为阴险恶毒的暗器。言无庸虽然平日里长久带在身边,却也是非到生死关头不会使用的……
言无庸暗暗瞄准钱百万的心口,力求务必一击击中,免留活口再生事端。可就在他瞄准的时候,钱百万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竟借着推开他的力量迅速向后翻去,不带丝毫迟疑的,在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开溜。
而如此不衡量胜败得失,面子利弊的逃跑着实把言无庸给惊呆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给撞呆了。
“抱歉,抱歉,我逃跑的太着急了,没看路。”
身边那人如天降一般越过言无庸的剑花,又直直撞向言无庸,再拿言无庸做了个垫背跌落地面,最后带着一张丝毫没有歉疚之意的笑脸,连连道歉道,“抱歉哈……嗯……还好鱼没给压坏……额……你好像也没坏,那我走了哈!”
话刚说完,就准备开溜。同一刻遇上两个准备开溜的人,言无庸也不知是给撞得内伤了,还是给气得内伤了,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只傻愣愣地跌坐在地上,目送对方离开。
“小拣?!”远处一声呼喊,钱百万那嗖忽远离的肥胖身躯,又带着一串金银碰撞之声“呼嗖”而至,“你小子厉害嘛,没人带着也能跟踪到这里来?之前倒是我小看你了嘿!”
正准备开溜的小拣听到钱百万的声音,先是一喜,继而吐了吐舌头,把烤鱼藏进怀里。
总不能说自己追到通济坊然后就找不到他了,结果闻到这烤鱼的香味后就把救他的事给忘了……到这里纯粹嗅着味儿来偷鱼的吧……
小拣心下里转了转,不成这太伤人了,自己还是得撒个小谎才好。于是,他义正严辞道,“钱兄果然不愧是噬月玄帝,想不到我才赶到,你就已经脱险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一出,听得千百万心里是一万个痛快。他拍拍小拣的肩膀,“有眼光,有角度!难怪胡十三那家伙能看上你当徒弟呢!”
小拣嘿嘿一笑,忽然想起正事,急急问道,“到底是谁抓的你知道了吗?龙王水晶宫找到了吗?”
“抓我的人倒是找到了,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水晶宫在哪里……”钱百万似乎也有些失望,“他不会知道的……”
“人呢?”小拣可没心思听那么多,打断钱百万的话。
“那!”
钱百万伸手一指,小拣顺势看去,不是言无庸又是谁。言无庸也终于从懵神中醒转过来,发现对面两人正用恶狼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拔腿就想跑,可小拣更快,他还没有起身,小拣已经按住了他的肩头,笑道,“还是先跟我们走……”
小拣话未说完,忽地捂住腹部,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他愕然看向言无庸,似是根本未曾想过对方会下如此毒手,但继而那愕然便变成了愤怒,那是不将对方撕碎扯烂决不罢休的愤怒,“你……”
而此时此刻,言无庸才发现少年一袭水青色澜衫,而那少年未说完的话也同时落入耳中,“……完蛋了!师傅……要来了……”
相见欢最高一层的楼阁里,寒烟月胧纱罩了一层又一层。风过时,纱帘边坠着的琉璃风铃便叮咚不停,而因着这屑微地骚动,纱帘中那股极为悠远清雅的香气变回溜出来一些。
“判官回话。”
“说。”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闻之如聆天籁。
“左公子同言公子已经离开了,这是他们留下的。”
门外,一个人恭恭敬敬跪拜,将托盘高举过头顶。分明隔了一道门,分明隔了那许多纱幕,便是再厉害的眼神也不可能看到他究竟是否跪拜了,更不必论跪拜地是否恭敬,可自称判官的人,依旧一丝不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一丝不苟地回答每一句问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自屋中款款行出一名女子,取过托盘复又走了回去。
屋里的女子似是迟疑了一刻,复笑道,“请起身回话。”
“是。”判官闻言立刻站起,没有谦虚推脱,没有迟疑局促,只是一丝不苟地站起,如他跪下时一般。
“他们走时可说过些什么?”
“说了叨扰。”
“还有呢?”
“说了多谢。”
“还有呢?”
判官沉默了。
屋里也沉默了。
良久,那柔软清透若秋水,却又晶莹通明更胜春日的声音方才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它先叹息了一声。
“……没有了……又是没有了……”
判官沉默地站在门外,从他站起来那一刻,除了回话时不得不的最之外,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动过,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看起来还好吗?”
“属下并不知道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
屋里的声音顿了一顿,忽然促狭地笑起来,婉转若莺啼,“你同他比试,谁赢了?”
判官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目色微沉,“平手,不过他未尽全力。”
“呵,那就是不错!不过……”声音忽的由欢快转向低落,“竟然在比试中未尽全力……他是有什么心事么……”
判官那始终不曾抬起的眼睛闻听到这句话时猛然看向面前的那扇门,目光灼烧如火,只要将那扇门烧穿,将那门后的帘幕付之一炬,可他终于只是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既然这么想……缘何不见上一面……”
屋里沉默了,始终不发一言,良久方才苦笑道,“还有什么可见的呢……”
“修颜,不好了!”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滚到门前,却再难前进一步,他抬头一看正见到判官那张阴沉冷峻的面容,“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是,是。”那人立时叩头如捣蒜,“小的太急了,忘了礼数。”
“别磕了,说罢,什么事,小拣和那说书人都放出去了吗?可是言无庸发现我们暗中相助了?”
“不……不……”来人几乎要哭出来了,“那个青衣少年和大胖子把……把言副盟主给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