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老曾从桌前抬起头,“陈单,有事?”
陈单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老板,我想预支这个月的薪水。”
“但是现在才月初。”
“我知道。”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那为什么?”
“唔,”陈单咬了咬唇,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是朋友,等钱急用。”
老曾点了下头,从桌后面站起来,走到陈单的面前,看着她,“陈单,你知道,我一向都很照顾你。”
“我当然知道,老板,我也很感激你。”
老曾摇摇头,“你知道?你知道五年前,当你还是一名初中生时你就跑到我店里来说要给我打工,我当时,有多么的惊异,陈单,我了解你的家庭处境,我明白你做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也有你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你为了改善你的生活拼命地努力工作,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绝不会支持你无谓地为他人做牺牲!”
“老板?”
老曾又摇摇头,“当然,薪水我可以预支给你,但仅限这一个月,然后,我也希望你能在拿出这笔钱时可以慎重地考虑一下,是不是有必要!是不是真的值得。”老曾说完,就走去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叠钱递给了陈单,陈单低头接过钱,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
陈单站在咖啡馆门口打电话给葛晖,“葛晖,我拿到钱了,你快回来吧,我这就把钱给你!!”
但电话中没有传来葛晖的声音,相反,那里面却传来了打架的声音,陈单的笑脸一下就僵住了。
葛晖在群战中死死地护住他的口袋,最终,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地丢在马路上。
陈单终于找到了葛晖,当她看到躺在街头几乎奄奄一息的葛晖时,她立即大哭着朝他跑了过去,她抱起葛晖,连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直到他不胜其烦,终于喘着粗气,在她怀里睁开了眼睛:“臭……丫头,我又没死……嚎什么丧……”谁知被他这么一说,陈单更是哭得撕心裂肺了起来。
陈单把葛晖扶回了自己家,她把葛晖安顿在她的床上,然后跑去拿来了医药箱,准备帮他上药。
药水的刺激让葛晖深深地皱眉,但他始终没有哼出声,终于,包扎完毕,陈单抬脸看着葛晖,葛晖也低头看着她,然后葛晖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吻,陈单从地上站起来,坐上床,让葛晖从背后抱着她。她把脸贴在葛晖那只被纱布包起来的手臂上,低垂眼眉,不说话。
葛晖亲吻了一阵子陈单的头发,忽然他感到手臂上传来一股凉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陈单在哭。
陈单边哭边说,“葛晖,我不想让你再在那种地方干下去了,你能不能,换个工作,不管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要,不要……”葛晖听了,忽然加大了手劲,将陈单紧紧地搂在怀里,他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后颈上,疯狂地屏住呼吸。
“我知道!单单!我不是没有想过!”他突然说,陈单止住哭泣,扭头看着他,葛晖亲吻她的眼睛,“我早就想过了,等存够一笔钱,我就和你一起离开这里,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开一家小店,和你一起生活。”葛晖的话,顿时让陈单也激动了起来,她转过身,紧紧地拥抱葛晖,并疯狂地吻遍他的整张脸,“哦,葛晖,我爱你!我爱你!天知道我有多么地爱你……”正当这两人几乎要一起跌倒在床上时,敲门声骤然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陈单一脸疑惑地问,葛晖没有看她,但脸色却在霎时间阴沉了下来,他让陈单不要动,由他去开门,然后他起身,走去拉开了门。
果然,门外站着他的父亲。葛晖立即把身体挡在门缝上,没好气地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葛父打着长长的哈欠,看起来好像困意十足,但实际原因却并非如此,他向葛晖伸出了他的右手,那是一只又黑又脏又满是皱纹的手,他什么也没说,但葛晖却早已知道他此行来的目的,他紧皱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丢下一句:“你等一下!”然后就关上门,走回屋里。
陈单坐在床沿看着他,看他走向椅子,把挂在那上面的他的那条血迹斑斑的牛仔裤提起来,陈单问他,“葛晖,是谁?”葛晖却没有应她,而是顾自掏起了裤子口袋,他把从里面掏出的一小袋东西团在手里,再走去拉开门,把东西扔给了葛父,葛父嘿嘿地笑起来,他一边把东西塞进口袋里一边想要朝屋里打探,但葛晖把门堵得死死的,“拿了东西还不快走?以后不要随便到这里来!”但葛晖的话并没有吓退他的父亲,只见葛父依旧笑呵呵地咧着他那张干巴巴的嘴,“你怎么还和那姓陈的小妞混呐,那丫头,全身没几两肉,你说你到底图她啥?”葛晖怒不可遏:“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快点给我滚!”葛父搓了搓鼻子,看了看他,咕哝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喽!”说罢,他终于转身走了。
葛晖站在门口,很久都没有动,直到陈单向他走过来,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那个瞬间,他的愤怒,他的无助,都化成了无声的热泪,倒流进了内心深处。
今天是礼拜天,也是肖扬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的日子,由于马雪昨天回来得很晚,因此肖扬特意叮嘱张妈不要去吵醒她,“让她好好地睡一觉,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要是让马小姐知道了,非炒我鱿鱼不可!”张妈笑着说。
肖扬听了,也不禁微微地笑了起来。
肖扬正在餐厅里吃早饭时,马雪起来了,她依旧是那么风风火火的样子,拖鞋在楼梯上所发出的噼叭声听得让人心惊。
“你能不能别那样下楼梯?每次听到,都怕你摔跤!”肖扬故作生气地皱眉,但在马雪将她的脸向他凑近来时,他还是好好地亲了亲她的嘴巴,又宠溺地看着她,马雪得意地看着他的脸,笑着说,“人家就是要让你担心嘛!这样才能证明你有多爱我!”肖扬听了,一脸的苦笑,“傻瓜,你又在说什么傻话?”“我哪有说傻话?难道你不爱我了?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马雪竟然还兴致勃勃地表演了起来,肖扬表示哭笑不得,伸手欲拉她坐下,“行了吧,快坐下吃饭好吗?”“那你就先说一句你爱我嘛……”马雪托起腮帮子撒娇,眼睛却寸步不离地盯着肖扬那张完全没有脾气的脸,但肖扬不肯说,马雪只好回过头去朝张妈做了个鬼脸,“张妈,你看嘛,肖扬尽欺负我!”张妈笑眯眯地帮马雪倒果汁,“肖先生当然爱你,他只是见我在,不好意思说罢了!”“哦,原来是这样哦!”马雪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她故意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是为了要掩饰她眼里的失望与落寞,尽管肖扬根本看不到。
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马雪扶着肖扬的手臂将他带进车里,然后她从另一侧上车,同肖扬一同坐在后座。
关上车门后,她又帮肖扬整理了一下围巾。
“冷吗?”她问。
“不冷。”肖扬微笑地‘看’着她答。
马雪静静地看着肖扬的脸,然后把他的手抓过来,紧紧地握进了自己的手里。
肖扬的脸上,始终摆着一道温和的微笑。
到了医院后,肖扬被留在医生办公室里接受检查,马雪则在门外等候。
她接到吴雄打来的电话,吴雄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马雪说“不用,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应该用不着你!”,吴雄哈哈大笑,“你也算强的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能接受到这种程度!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马雪吗?”马雪听了,只是笑笑,“难道我以前的样子,和现在有区别吗?”“当然有区别,区别可大了好不好!”吴雄大声嚷嚷地说,“以前啊,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又爱哭,依赖心又重,你知道吗,我们之前天天都笑话肖扬,说他到底是找女朋友呢还是在养女儿!”马雪听了这话,表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像刀割般愈加痛苦了起来。
吴雄见马雪半天不说话,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在电话里连声叫起来,“马雪!马雪!你在听吗?喂!喂!”
马雪打断他,“哎,吴雄,你跟我说说,肖扬他,到底爱不爱我?”
“你说什么?”
“我问你,他到底爱不爱我?”
吴雄在电话里直喘气,好像被气得不轻的样子,“马雪,你居然,你居然会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哎!你是脑子坏掉了吗?进水了吗?这问题对你来说,是问题吗?我看这全天下,就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过肖扬对你的爱的!而你,居然还会对我问出他爱不爱你这么白痴的问题!”
马雪低下头,她的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
肖扬做完检查后由护士扶着他走出来,他轻轻叫着马雪的名字,“马雪,马雪你在吗?”
周围安安静静的,无人回应,他身后的护士在帮他看了一圈后告诉他,“肖先生,你女朋友不在哦,可能是有事情离开了吧,我扶你到椅子上坐着等她好吗?”
“好的,谢谢。”肖扬微笑着回应。
肖扬在长椅中坐下了,他那端正的姿态以及出众的外貌,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但在这些目光里,都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对他是一名盲人的惋惜。
马雪匆匆地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她以极度严厉的眼神喝退了那些对肖扬指指点点的人们,然后她在肖扬的身边坐下来。
肖扬原本苍白而麻木的脸上浮起了笑意,“马雪,是你,对吗?”
马雪故意不说话。
肖扬脸上的笑意显得更深了,每当他笑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他右侧脸上的酒窝就会显现出来,他叹息般地说道:“你又想玩什么啊,马雪?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骗得过我吗?”
马雪依旧咬着唇,不说话,眼睛也始终死死地盯着他。
肖扬忽然把手伸了过来,他几乎是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马雪的手并紧紧地将之抓握其中,他又笑了,笑得很单纯、很无害,他不无得意地说,“要知道,你的每一支香水,都是我帮你挑的,所以你就别妄想能躲得了我了!”
马雪低下了头,他把肖扬的手抓起来,放在脸旁边用力地厮磨,她很久都不说话,她的沉默,让肖扬的心一阵阵地抽痛了上来,随后,马雪开口了,马雪说,“肖扬,今天我想让你带我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