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山脉幽静恬适,参古巨树,盎然生机。
然而此刻,银月下的狂杀,腥风血雨,划破夜空,奏出阵阵不和谐的音调。
飞鸟出,树轰塌,扬尘尽起。
“玄元炎蛇,万象召来,燎毒炼狱,焚天噬地!”
一人一声震天怒吼,瞬时周身凶力爆发,黑红二气缭绕,手中黑色旗幡令走龙蛇,巨大玄蛇虚影凭空显出形状,目光冷讽,嘶嘶吐信,竖瞳蛇目冰冷地注视向下方林道上的一干府卫,如神祇俯凝蝼蚁。
众府卫被这玄蛇虚影凝视,倍觉压迫,已然失去抵抗本能,甚至已有数人胯下已是一片湿润温暖。
刹那光景,短短数息。玄蛇虚形化作一片黑雾,静谧无声间,却以雷霆速度径直罩向府卫众人。
众府卫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与黑雾直接碰触,立见代价,惨叫连连。身上原本光鲜的铠甲恍若无物,自身血肉腐穿烂质,化作一滩滩黑色浓水从铠甲缝隙中漫漫溢出。
悲鸣不绝于耳,是痛苦的咆,是绝望的哮。此次绝密任务,因为有人特别交代,天波府在人选方面绝对是精心挑选。
然而面对眼前之人,这些平日里自诩实力过人的府卫此刻却如同蚍蜉撼大树,飞蛾扑烈火。
周身笼罩在浓浓黑红二气中的男子立于高处大石上,看不清模样。四周草木植被在黑雾的侵蚀下统统生机尽去,黯然无光。而刚刚那猛毒一式,正是由他施展出的狠辣极招。
“凭你们也想擒拿于我?不知死活!”男子冷漠的看着下方哀鸿遍野的场景,没有怜悯,傲然说道。
“接招!”就在黑雾中男子嘲讽当下,一道深沉男声冷不防从侧面响起。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剑气破空而至,金光泛泛,其势豪迈,裹挟无尽威力。黑雾中的男子乍闻这一式,心中也是暗吃一惊,反应慢上半拍。疾剑威至,结实地拍打在他周身护体罡气之上。
轰隆隆隆隆隆隆!砰锵锵锵锵锵锵!
剑气与黑雾互相碰撞侵蚀,玄光四射,发出阵阵爆响,毁天灭地之势。剑式以攻之利,袭不备,使得黑雾落了半步下乘,浓密的黑雾被剑气破出一道破口,朝四周散走,渐渐露出里头男子真容。
他生得一头赤色长发,紫色眼瞳透出森森寒芒,若这般看确有三分俊美。然而,络腮胡子不合时宜布满整个脸颊,却造就了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他身着一袭绘有古怪奇异纹路的红袍,从黑雾的破口处狠狠地望向偷袭来自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正有一名骑跨黑豹的男子神情凝重,御空而立。
两人四目交汇,均分之势。
“我当这些不要命的鼠辈怎的有这般胆气追踪我,原来还有高手,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赤发男子语带傲气,强横说道。
那跨坐黑豹之人闻听此言,面色不变,却是张口道。
“炎斩千光。”
“还有一个,别躲着了,一起出来吧。”赤发男子又将头转向另一边,像是早已看穿一切,随即右手一抬,手中黑色令旗虚空一划,一束黑光打向远处一棵古树。
青葱古树被黑光没入的一瞬,生机尽丧,轰然毁去,显出后面一骑一人。
骑着独角异兽的男子见行踪已被识破,也不再掩藏。驾驭自己的坐骑,走近被毒袭受伤后不断哀嚎的府卫们,低头查看伤情,然后朝着赤发男子的方向开口说道。
“阁下出手这般毒绝狠辣,如此行径,不怕为恶过甚么!”
不待回答,只见他从身上摸出一块通体透明的晶体,吟诵起一段咒语。
“柔风愈肌骨,净水化阴毒。”
一道耀眼的绿色光芒和一道刺目的蓝色光芒从那块透明晶体里射出,罩向那群先前遭受玄元炎蛇猛毒攻击的府卫们。霎时,不可思议一幕出现。那原本被猛毒腐蚀发黑的身体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生肉芽,随后肉芽缠绕,慢慢填补着那些空缺的部位,几个呼吸的功夫,府卫们身上的重伤看起来就不再那么渗人了,只是体力依旧非常虚弱,尚不能动弹分毫。
见状如此,赤发男子眼睛一眯,直勾勾的看向骑独角兽之人和他手上的透明晶体,少许,讥讽道。
“少在我面前说那些个冠冕堂皇。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袭击于我,我尽取他们性命虽然简单,却认为太过便宜,想来施以玄元炎蛇之毒,焚脏器,腐肌骨,当真最美。不过…”
赤发男子微微笑道,继续说道。
“圣疗元晶,这东西可不常见,也少有人有,原来你们是那老东西派来的。没想到他居然会让你们连这东西都拿出来用了,还真是舍得嘛。”
“既然认识此物,想必阁下也是明白人,那么明人不说暗话,只要阁下交出我们想要的那样东西,我们掉头就走,绝不为难。”男子立起身子,礼数十足,声音却不咸不淡的。
“让我交东西,就要展现出相应的实力,你们,行么?”赤发男子傲然说道,话中透露出自信和不屑。
“阁下这般自信?我们可是知道阁下此刻可是身负重伤,合我二人之力,怕是您没有胜算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赤发男子一阵狂笑打断了下面的话语。
这笑声洒脱奔放,像是讥讽对方的虚伪,又像是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态度。
“多说无益!”
交涉决裂,此间气氛立即变得诡谲起来。
一人立于岩台之上,紫红色的眼瞳里满是狂傲不羁,孤傲与不屑。而一人一豹御于空中,豹上之人满是凝重和戒备。最后一人则站在独角异兽身旁,白木面具止风静水。周围的府卫尽皆被三人气势所摄,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滑落,却是不敢用手擦拭。
问题的最终归宿,唯有一战!
赤发男子大吼一声,抢先发招。右手中黑色令旗挥舞划式,原本被剑光斩破的豁口瞬间被新生黑气修复,男子顺势没入其中。随后,黑雾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炎斩千光方向快速移动,其威引得四周空气震荡扭曲,地裂树歪。
炎斩千光不敢怠慢,尽起体内元力,手中金色长剑顿起万道霞光,旋转于周身,静待来者。而面具下的男子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折扇,翩翩摇摆之间,空间诡异扭动,驰援炎斩千光,掣肘场中之人。
一场恶战,就在这片连云山脉中,打响。
她的幸福太短,太轻。依稀记忆,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小村落,有父母,有哥哥,还有朋友。
可好景不长,那一年村中不知何故闹了瘟疫,村人死了个精光。
她也昏迷在那病瘟当中,没想过自己能独活。清醒后眼前的一片黑暗也曾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狱,可强忍浑身疼痛破土而出的时候才明白,这不过是命运的玩弄,只是几个路过的好心人不忍村里人曝尸荒野而协助掩埋罢了。
村已经变成荒村,父母,哥哥的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
不过这些记忆,都已经太遥远了。
从清楚记事起,她就已经是一名乞丐,流落各地行走。
她的名字叫殷昭月,要问她为什么会有名字,那是因为一块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牌,这块造型奇特的玉牌质地温润,在她想来应是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物品,即便就要冷死冻死,她也不曾想把它卖掉。
玉牌上面刻有六个工整的字迹,九八四,殷昭月。
很显然,以今岁九九二来看,那么九八四该是她出生之年,那么上面剩余三字,便是她父母为其所取之名了。
殷昭月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土丘,心情复杂而沉痛。
土丘是她刚刚垒建的,双手都还来不及清洗,沾满了泥水,土丘下面掩埋着好些乞丐。都是那天被打死的。
那些对她十分照顾,可以把自己不多的吃食分给她一份的同伴,自己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乞丐们,现在统统被埋入地下。
这些天,她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只是重复的将死在大街上的乞丐尸身一具一具搬运到这山上掩埋起来。
一路上,泪水已经流干,体力已尽崩溃。一些乞丐的尸体被路边的流浪狗叼走啃食,她就用石头砸走那些流浪狗,将那些残肢收敛回来。可回到山上土堆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用破烂双手刨出来的坟冢被野兽破坏了。
其间不知招了多少白眼,也不知被人因晦气吐了多少口,只是反反复复,不辞劳苦,终归还是完成了。可殷昭月看着这座完成的坟冢,却也迷失了心。
一个目标完成了,却没有了下一个目的地。
何去何从,成了问题。
靠着乞丐之间的互相照应,殷昭月才一直活到现在,否则,凭她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娃,是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下苟延残喘的。此刻的她失去了依靠,她的双眼模糊无神,多日的饥饿让她的全身乏力,她甚至想过,要不自己干脆就一同葬在这个坟墓里吧,也能和大家做个伴。
一旁的溪水簌簌作响,殷昭月背对坟冢,注视着这一汪清池。
突然,殷昭月感到了一丝不妙。远眺,数息,那震撼的一幕尽数映入了她的眼中。树林那头一群飞禽毫无预兆的突兀飞起,诸如兔、鹿、狼之类的动物却发了疯似的一阵乱窜。上游水位不知为何猛然暴涨,夹带着破碎的树干,碎石,气势磅礴冲刷下来。河岸两旁的草石树木,摧枯折腐。然而即便如此,此刻的殷昭月却早已无力闪躲,水流流经此处,将她一同裹挟下去。
咕噜咕噜咕噜噜噜噜。
殷昭月没入浑浊的水里,被水呛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挣扎着将头摆出水面,却来不及多呼吸几口气又被乱流巨大的冲力给冲得四仰八叉。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可在水中死去,自己是否曾经会因为畏惧死亡而流下泪?大概自己都不会知道了。
不行,怎能如此死去。
殷昭月在乱流中坚定求生意志,寻找活命机会。且当正是天公垂怜,一截粗大断木漂浮于乱流之上,殷昭月用尽全身气力,堪堪抱住此木,顺流而下。水流狂野奔腾,所到之处树木崩摧,鸟兽逃窜,殷昭月阵阵心惊,却是无暇多看,只是紧紧抱紧浮木,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