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风拂柳,晴光照连川,三个月时间,转眼即逝。
山间水瀑从高峰倾泻,至于底部化作一滩清池,往复循环,生生不息。结束一天的忙碌,在池中洗净污秽,是一天最放松的时刻。
殷昭月躺在水面上,脑中回想着三个月前的场景。
星魁尘嚣话语中的含义,她是明白的。
将自己的不甘心,不服气化作对力量的渴望与诉求。而星魁尘嚣却是没有过多考虑,爽快应允,她便如此进入了一个与从前人生完全不同的境遇。
三草三虫洗髓丸,闻所未闻,殷昭月却是按照吩咐吞服。药既入口,无边苦楚唯自知。动骨移脉之痛,对殷昭月这般弱女来说,如同死上一回,忍痛坚持完全不可能。而一旁的星魁尘嚣只是低头摆弄自己的物事,视一旁死去活来的人为无物。
昏迷,是逃脱痛苦的不二法门,殷昭月也很配合的昏死过去。
“这般痛苦,不会比得上你身上所担当的万分之一。”见到昏死过去的殷昭月,星魁尘嚣摆弄着手中欲要修复的人皮面具,无奈叹道。
明明是那般好看的人,却非要带上一副面皮,凶神恶煞,这个人的古怪殷昭月不明白。星魁尘嚣为何要教导他,她也不明白,不过她心中是存了万分感激的。
经历过,才懂痛,她虽幼小,却妨碍不了心的感触。如果当初自己有能力,命运便能自己把握,可是惋惜并没有意义,既然已经失去,那么至少未来,要自己去写。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自身的强大更为重要。”
“这点疼痛就哭,想起你那些死去的伙伴了么?”
“刀,是用来染血的,不是用来劈柴的,明白么?”
“你这般……”
“……”
三个月里,星魁尘嚣看似对自己漠不关心,却总会在恰当的时机出现,给予教诲,殷昭月沐浴完毕,穿上衣服。
衣已不是那时衣,人也不是那时人。仅仅三月时间,那多年因为饥饿而瘦弱的身体在星魁尘嚣看似不经意的调理下,已然今非昔比。晶莹深沉的黑眸,少了迷茫,多了睿智。
带着野果,野兽回到山洞,眼前人依旧在摆弄他的物事,这次,是那面黑旗。殷昭月很默契的一言不发,放下手中物开始处理起兽肉。这几个月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人外出狩猎,待殷昭月将他传授的几式刀招熟稔之后,这辛苦的工作便一直由这名九岁女童完成。殷昭月没有抗议的权利,因为星魁尘嚣如此说道。
“我拳头比你大,所以我说的算。”
无语。
你的一个拳头,是比我三个都要大!殷昭月在心中暗自腹诽。
其实昭月本人并不排斥狩猎,跃步山川河水,狩猎飞禽走兽,方能验证自己所学非虚。
转眼,又是四年。
“昭月。”低头摆弄物件的星魁尘嚣忽然抬起头,看着眼前小女娃,严肃。
回应他的,是不解的清澈目光,放下手中食物,欲听后话。
“你可知道,你这四年来的际遇,是多少人数十数百年求而不得的。”
“指什么?”
“易经伐髓的丹药,精妙绝伦的功法。”
“是指那些不知道有毒没毒难以下咽的药丸和学了四年依旧打不过你的功法?”
“没错。”
“我可不觉得他们有多厉害,很显然,四年了,我还打不过你,算的了什么际遇?”
稚嫩的回答,让星魁尘嚣几欲呕血。没得比较,怎知其威,有得比较,不过尔尔。这没得比较指的是旁人,这有得比较自然是指星魁尘嚣。
若不是当初受故人所托,且受了眼前小丫头的血造之恩,星魁尘嚣哪有这般耐性在此陪一个丫头四年,最多丢下点好处就飘然而去了,可眼前小人居然如此不知足。
“你若是教我能赢你的招法,我便服你。”稚嫩女声不合时宜的又再响起。
无奈,极致天照境界的当世强者,被人寻问教授胜过自己的法门,一时竟然哑口无言。
“看吧,你是没这本事的,还是算了吧。”像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殷昭月拿起地上果子,开始啃。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不止,这殷家女娃当真有趣,好,就让你试试,看看你有没有打败我的机会。
眼前人的情绪变化,殷昭月早已习以为常,却是毫不理会,自顾自的吃野果,忽闻惊雷一声。
“殷昭月,你给我听好,不是我不能教授你致胜法门,却怕是你天资不够,没有机缘罢了。”
殷昭月放下手中果子,嘴巴高高嘟起,满脸不服之色。
“你就教,待我学会,定将你按在地上,狠狠地揍。”
“好!”
话音一落,星魁尘嚣将手伸进怀中,摸出黑狱旗,凌空划式,殷昭月身前空间赫然扭曲,之后,一颗拳头大小的墨黑晶石从扭曲空间里掉落而出。
殷昭月认识这颗黑石,星魁尘嚣有时候也会将它拿出来,看着它的目光中充满了柔情,这般凶戾之人也会有如此情感,这也曾经让殷昭月感到好奇。
而此刻,他居然拿出这黑石,有什么目的。
“你可知道,这圣魔晶。”
“你的东西,我哪里知道是什么。”殷昭月毫不在意。
“那你听好咯,这个黑色的小石头叫做圣魔晶,它隐藏着一个秘密,若是你能解开这个秘密,便能得到把我按在地上猛揍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
星魁尘嚣话没说完,却听到殷昭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后随意捡起地上一颗灰色小石子,学着星魁尘嚣的语气说道。
“你听好咯,这个灰色的小石头叫神仙石,它隐藏着一个秘密,若是你能解开这个秘密,那便能成神仙咯。”
“你,你,你!”
星魁尘嚣气急,伸手去抓殷昭月,谁知殷昭月早有准备,身形如同泥鳅,已经奔出洞外,星魁尘嚣抓了个空,立刻外出去追。
其实以星魁尘嚣的能耐,抓住眼前这人真是易如反掌,只是这四年间,这般大闹已成习惯,不知为何,星魁尘嚣也十分喜爱这种氛围,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暗自记在心头。
就这样,殷昭月在前方一路疾行,四年间,她对周围的环境可谓了如指掌,不会有什么问题。而星魁尘嚣则特意放慢速度,跟在后面。
月华下的竹摇摆不定,晃落下片片竹叶,只是因为先前之人踏过,然而却在后面追赶之人踏过后,恢复平静。两相比较,立刻显出修为上的云泥之别。
忽然,前方人影一个止步,静立不前。
星魁尘嚣后脚便来到殷昭月身旁,待要发声询问,却已然见得眼前光景。
“呜,呜,呜呜呜。”
一只小兽崽不停的低鸣,而它的一旁,一头体态臃肿的大兽歪头倒在一边,口溢鲜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而大兽腹部几道惨不忍睹的划骨深痕已经明明白白的显示出了它的死因。
星魁尘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小手抓住,那只小手还一边不住的颤抖。
显然眼前的小女孩见到眼前场景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星魁尘嚣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殷昭月的肩膀,示意她别多做遐想,便径直走向那大兽尸体。那小兽忽然一改低声呜鸣,声音尖厉狂叫不止,星魁尘嚣没作多想,只是看着眼前大兽的伤口。
这般伤口,若非人为而是兽类造成的话。星魁尘嚣心下一惊,因为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那大兽除了腹部两道深深的致命伤之外,身体各处还有不少数量的划痕和咬痕。待看清楚这一切,他心中暗角不妙。
就在此时,那小兽狂野的尖厉叫声达到顶点。
“昭月,小心!”星魁尘嚣对着殷昭月的方向就是一喝。
声音刚落,就只见数道黑影从暗中掠出,袭向殷昭月,不过好在有星魁尘嚣上一刻的提醒,她已有了准备,身子一侧,几个弹跳便躲闪开去。几道黑影扑了个空,落在殷昭月先前所在之处,愤怒不已。
这次,星魁尘嚣和殷昭月都看清楚了,这是狼,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狼,他们的毛漆黑之中泛着几缕幽蓝色,让人感觉冷冽。而他们的两颗犬齿异常粗大,这也导致他们的嘴巴不可能完全容纳这犬齿,便豪迈的露在外面。
眼前此景,立刻让星魁尘嚣感觉非常不妙。如果眼前这些狼便是杀死身后大兽的凶手,那么他们的犬齿就是他们的主要进攻武器,而以那大兽腹部致命伤的深度来看,眼前这些狼犬齿的大小是远远不够的,怕光是那犬齿,就已经是这些狼的大小了。而且,那些狼身上那诡异的幽蓝色,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些熟悉。
自家人知自家事,此刻的星魁尘嚣,并没有从四年前所受的伤势之中完全好透。而且因为一桩特殊的机缘,他的身上还负有一种轮转的力量,但是非常不幸,这一轮转,此刻,正往他力量虚弱的方向走着。
离开,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眼前,还有她不能不管。
就在星魁尘嚣寻思之际,先前扑出来的那些狼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压力,竟然齐齐匍下身子,不敢造次。而下一刻,星魁尘嚣一眼便认出了那熟悉的怪物。
它全身好似幻影,绽放着异域的幽蓝光芒,却只有双眼是两抹血色的赤红。而除了两颗巨大的犬齿外露之外,竟然连两颗门齿也如同尖刀一般外放。想来若是被它咬伤一口,绝对死的很透。
“骨齿冥狼!”星魁尘嚣大吃一惊,出声叫到。
这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星魁尘嚣难以置信,这妖物他再熟悉不过,且并不是此境原物,生性凶猛,残忍嗜杀,却偏偏凶力难挡,难以诛杀。
大大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