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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过半个多月不见,茉莉已不再是那个傲慢叛逆,不可一世的女孩了。

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手背上插着针头,冰凉的液体流进血液里,嘴里不时呓语出几个模糊的字,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淼淼轻声叹气,扭头看向一边的伊南钦,握住他的手,抚慰的捏了捏。从民政局出来,接到电话,得知茉莉出事了,她和伊南钦惊慌之余马上赶回了家,简单收拾了下,和爸妈说明情况,便坐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到了B市。深夜赶到医院,在茉莉朋友的带携下来到病床,见到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茉莉。来不及想太多,在医生的建议下马上签字做手术,再拖下去恐怕会有生病危险。

手术持续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淼淼和伊南钦在手术室外面坐立难安,心里为茉莉暗暗祈祷。

好在手术顺利,茉莉平安无事了,只是出血太多,再加上手术后气虚虚弱,麻药效果还没过去,得再昏睡几个小时。

从茉莉被推进病房,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多小时了,伊南钦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目光暗沉的看着床上的茉莉,眉微蹙,薄唇失去了以往的弧度。

淼淼知道他很担心,很自责,可这不是他的错。

“南钦,你别这样,放心吧,医生不都说了吗,茉莉没事了,而且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的。”怕吵醒茉莉,淼淼尽量放轻声音,目光柔和的看着伊南钦。

伊南钦反握住淼淼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视线不曾从茉莉脸上离开,声音变得沙哑无力:“是我的错,那天我不应该那么骂她的,我明知道茉莉心理脆弱,容易钻牛角尖,很多事情在她心里都会无限的被放大……”

微微停顿,伊南钦看向淼淼,黑眸中透着愧疚,自责,还有忧伤,道:“很早我就觉得茉莉的性格有问题,很容易偏激,对人对事也很敏感,甚至是多虑多疑。当初我从加拿大回到B市,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她,那一年的圣诞节,她因为一个意大利男孩差点自杀……”

淼淼吃惊的掩上了嘴,不可思议的看向床上仍然昏睡,没有任何威胁性的茉莉。

“那一次虽说是有惊无险,可我还是被吓到了,守了她一个多月,待她身体和情绪都稳定了,带她一起回了B市,起初我们是一起住的,我给她安排了学校,希望她重新读大学,可是她一点心思都没放在学业上,背着我休了学,参加了模特培训班,不满二十岁就当了模特,为此我很生气,勒令她马上回去上学,可是她根本不听,她对我说,她的梦想是有一天可以站在巴黎时装周上,穿上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衣服,华丽的展现在全世界人面前,让她这朵茉莉花开到最灿烂。”

伊南钦突然一笑,黑眸熠熠,点了星星璀璨:“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去看她第一次时装秀,那个走在T台上,自信而张扬的女孩,仿佛全世界都在为她喝彩。转身,站定,眼神轻视台下,再也不是那个缩在角落里怯怯叫我哥哥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她的光彩在T台上可以绽放到最大。”

可是如今,这个一度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孩,他的妹妹,竟遭遇了这样的劫难。是他的错,他没能好好的照顾她,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南钦……”此时此刻淼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种看着亲人受罪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她懂的。她清楚的记得,在民政局门口,伊南钦接到电话时忽变的脸色,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怔怔的看着她,对她说,茉莉出事了。

宫外孕,在走秀的时候突然晕倒,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在出血了,她的朋友赶紧通知伊南钦,没有家属的签字医生根本不敢进行手术。从知道了茉莉出事,到在医院里见到她,再到她进了手术室,出了手术室,伊南钦的眉就没松开过,目光不移的锁在茉莉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只是眼中的情绪越发复杂,忧伤。

伸手抚抚茉莉汗湿的头发,伊南钦目光悠远,声音从无力变得疲惫,仿佛在沉湎着什么,说道:“十岁那年,我因为无人照管,被送到孤儿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茉莉,当时她才五岁。因为我们是同一天进孤儿院的,我又比茉莉大几岁,所以院长阿姨让我多照顾她,告诉我这个小女孩性格孤僻,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让我多多忍让点,要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对待。刚刚进孤儿院,院长的话我必须得听,每天都是我领着她,跟她玩,很奇怪,她竟然听我的话,让她出来就出来,让她吃饭就吃饭,非常的乖。”

“就那样过了两年多,有一天,一个自称是茉莉父亲的男人来孤儿院,要带茉莉走,那时候我才知道茉莉的身世,她爸爸算是一个富二代吧,家境优越,家族企业也发展得很好,她妈妈是一个小明星,想要嫁入豪门,从此一劳永逸,明知道茉莉爸爸有家庭,还是怀上了他的孩子,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小三上位,可谁知道当她生下茉莉,那边却嫌是个女孩,不认账。茉莉妈妈当时不过二十出头吧,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把茉莉丢在了医院,一个人走了,当时茉莉还没有满月。茉莉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名字也是一个护工阿姨给取的,五年期间,从这个孤儿院转到那个孤儿院,在她幼小的心灵划下一刀又一刀……”

伊南钦看着淼淼,笑意变得苍凉:“小乖,你知道吗?当时茉莉只有七岁,她爸爸要来带走她,她听明白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和我哥哥一起走……”

“……如果不是她,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也会从这个孤儿院转到那个孤儿院吧,庸庸碌碌,本分谦卑的过一辈子,哪里会有机会出国读书,接受高等教育,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小乖!”伊南钦突然喊了一声,抓住淼淼的手,有些急切的说:“你不要怪她,当时她对你说的话都是无心的,她是怕我不要她,怕我有了你就会抛弃她,她真的是被抛弃怕了……”

“不会的,我不会怪她的!”淼淼说道,伊南钦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

靠在淼淼的肩膀上,伊南钦搂着她的腰肢,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我跟着茉莉一起回到了她爸爸家,本以为以后的生活会安顺平静,可谁知道……她爸爸之所以接茉莉回家,是因为半年前一场车祸夺走了他儿子的命,她老婆伤心过度也死了,他怕年纪大了再也无后,才想起了茉莉,那个一直都被他摒弃的亲生女儿。”

“我不知道所谓的豪门是不是都有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可是在那里,茉莉得到的待遇竟然还不如我。茉莉的奶奶思想守旧,重男轻女之余更是介怀茉莉的出处,对她还不如对我好。可能是我和她过世的孙子岁数差不多大吧,茉莉奶奶和茉莉爸爸对我这个外来人都很好,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还让我上最好的学校。反观茉莉……她奶奶始终介怀她妈妈当初意图破坏别人的家庭,而且据说当年茉莉妈妈还和茉莉奶奶吵过一架,在茉莉奶奶心里,她妈妈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了金钱什么都可以出卖。她的这些怨气,鄙夷,都强加在了茉莉身上,对她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淼淼一声叹息,看向茉莉,心里也是怜惜不已。

“再后来,天意捉弄,茉莉爸爸外面的女人竟然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男孩……那个孩子一周之后,茉莉奶奶和爸爸做了一个决定,送茉莉出国,而他们……竟然让我留下来……”

“真是讽刺……当初我是因为茉莉才能离开孤儿院,如今又怎么可以丢下她独自过优越的生活。我和茉莉一起出国了,去的加拿大,陌生的国家,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语言不通,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那一段日子,我们过得真的很艰难……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的适应能力很好,英语也还不错,至少和人交流没有问题。那时候茉莉家会寄钱给我们,我和茉莉生活是没问题的,可是渐渐的,茉莉家那边就不会寄钱了,我和茉莉又过了一段捉襟见肘的生活,每天只能吃泡面。好在我那时候大了,可以赚钱了,我电脑技术很好,必要的时候会帮着一些人入侵别人的电脑系统,以此得到一些酬劳,说得冠冕堂皇一些也就是黑客。那时候我每天都很忙,忙着上学,忙着工作,还和朋友一起写游戏软件,自然也忽视了茉莉。在她最叛逆的年纪,我没有管她,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紧紧地抱住淼淼,伊南钦声音竟带了几分颤抖:“那天她对我说那样的话,我就该意识到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她从小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还要经历这个……”

“南钦,你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如今知道了茉莉的身世,淼淼也就不难理解当初茉莉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此时,病床上的茉莉缓缓睁开了眼睛,喃喃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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