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郑重其事的一句问话,换来的是女孩毫无悬念的一愣。
“经过了一万年,难道我的子孙后代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不对!
“他不是还有俩哥哥的吗?诶,对啊!他哥哥还是当下的最高统治者呢!”
想着自己怎么就差点忽略了这重要的一茬,思华年当场就提出了上述质疑。
“十七世并非你的后代。”然而,罗桑却出人意料地道出了这样一个说法。
“他们不是兄弟吗?”思华年不理解了,“难不成,不是同一个爹生的?”
“他们都是十六世的嫡亲皇子没错,但母亲并不是同一个人。”男人注视着女人的眉眼,耐心地同她解释着,“你是长官母亲一族的祖先。”
“搞了半天,他不是我孙子,而是我外孙?”感觉被误导了一把的女孩双目圆睁地反问。
“……”现在是讨论外孙还是孙子的时候吗……
“不管不管,我还是比较喜欢孙子,叫起来顺口,啊哈哈……”
“……”现在真的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好吗?再说孙子还是外孙有区别吗?有吗?!
罗桑觉得,他就要被思华年打败了。
曾经认为自己连长官大人都不怕的二队队长,此刻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姑娘太会绕了——更可怕的是,她本人貌似还毫无自觉。
他不能被她给绕进去。
在内心作了一个不动摇的决定,罗桑忽略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问题,当即拨乱反正道:“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帮帮长官。”
“帮?怎么帮?他主观意志上不愿结婚,我也没办法呀!”思华年两手一摊,诚恳地表示爱莫能助。
话音落下,罗桑一时语塞。
不得不承认,要说服他们的长官萌生结婚生子的念头,的确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可是,某个人曾对他说过,也许来自过去的祖先可以驾驭得了长官。
罗桑兀自思量之际,始终坐在那里的思华年也冷不丁想到了什么。
“话说回来,”她突然皱起眉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为什么非得我去劝他?”
没错,她和她那个大孙子,说白了就是“相看两相厌”——纵使她是他的老祖宗,纵使没有她就没有他,那又何如?考虑到他是个完全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家伙,因此,她基本上可以断定,她的劝说于他而言终归是无效的。
“因为……唉,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基地里头,除了男人还是男人。这大老爷们的,又都是长官的部下,哪儿干得来劝他成家的事儿?”鉴于事先有所准备,罗桑非但能做到出口成章,还能把一番话说得绘声绘色,“偏偏基地有基地严格的规章制度,这外头的女人是否可靠不说,她根本就进不来啊!再加上长官本来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上心,所以整个一大杯具啊!”
“说的也是。”听罢罗桑滔滔不绝的一席话,思华年倒也能够理解,这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吧,我觉得他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吧。”只是下一刻,她就若无其事地道出了一个令男子登时神色一凝的看法,“我这人不是很在乎什么‘传宗接代’之类的说法的。”
你不在乎,别人在乎啊!
“再说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你听我说!”女孩淡定到令人抓狂的态度,终是惹得男人猛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忍住了把前一句吐槽扔给她的欲望,用一脸正色造就了一个严肃的开端,“他到底是布洛诺斯皇族的子嗣,如果没有后代,实在是说不过去。更何况,他的能力你也看到了,像他这样拥有极端优秀基因的个体,在这个时代用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如果他不繁育后代的话,你知道这对整个帝国、对近千年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全人类而言,会是一个多大的损失吗?!”
思华年闻言不免一愣:这一茬,她还真没想过。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希望看到长官一个人孤独终老。”
罗桑紧随其后道出的话语,竟是令女孩蓦地心头一紧。
孤独是什么滋味,她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像他那样倨傲到不可一世的家伙,也会觉得孤单吗?
谈话气氛渐渐趋向于凝重之际,那边厢,无辜中枪的长官大人竟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于是,刚好在接受长官大人工作监督的技术人员凌乱了。
他……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们英明神武、牛到爆表的长官大人……打了个……喷嚏?
背对着长官大人故而看不见他的表情,技术人员的冷汗那叫一个“唰唰”地流啊!
此情此景下,好奇害死猫。
他绝对不能回头啊不能回头!
就算他好像觉着这背后凉飕飕的一片,他也不能回头啊不能!
反复告诫着自己,技术小哥强作镇定,让十指在光电键盘上飞快舞动,好似他什么也没注意到——直至片刻之后,他突然觉得身后的凉气儿似乎消失了,这才迟疑且谨慎地把脑袋给转了过去。
这个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官大人已经不见了。
只身来到非操作区,唐宁看见自己的得力部下正和那个所谓的……不承认。
长官大人直接略过了他同某人的关系,甚至硬生生地掐断了自己的心理活动,拉长了脸注目于正在谈话的一男一女。
对,他们两个在谈话,这给了他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好像这两个不怎么安分的家伙所谈论的对象,恰好就是他本人。
并非是长官大人有被害妄想症,而是他近来总有种隐隐的感觉,似乎又一种念力将要在他的体内苏醒。
他悄无声息却光明正大地走到罗桑与思华年的附近,终于引来了两人相继投来的目光。
罗桑先一步留意到长官大人的出现,立马站直了身子、收起了表情,向着来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思华年发现交谈对象的视线忽然转移,这就跟着眸光一转,使之落到了男人那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才不要站起来迎接他——说到底,他都是她如假包换的孙子,哼哼。
径自得意的女人并没有想到,其实她的这个孙子还是一如往常地无视了她的存在。
只见唐宁径直看向军姿飒爽的罗桑,微沉着脸说:“让你参加行动,不是为了叫你陪别人聊天。”
啊哈哈……被长官批评了。
罗桑无声地咧着嘴,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倒并未因为他标准的站姿而显得不协调。
唐宁则没有再说二话的意思,这就保持着他那******冰山的冷脸,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
没等他走出去多远,罗桑面上的嬉笑已经掺入了微微的苦笑。
他猜,小年年现在一定很不爽。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待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组织好安慰她的话并回过头去的时候,竟目睹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思华年不知何时也不知打哪儿掏出了一包“好吃牌”压缩饼干,正坐在那儿若无其事地动着腮帮。
“吭哧吭哧”咀嚼的声音和女孩不以为意的神情,叫男人顿时找不着方向了。
“你……”
“你要吃吗?”胸中再度憋了口气的罗桑刚想启唇说些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淡定地把一袋压缩饼干举到了他的面前,“还蛮好吃的。”
“这是什么……”他微抽着嘴角,俯视着眼皮底下的食物。
“压缩饼干啊?”思华年闻言,不由得愣了愣——她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不认得在这个时代还算常见的食品。
“不……我是问,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它是什么……
“聂伦给我的呀?”她果然还是最喜欢唤人尾名,省时省事儿又省力。
“哦,他居然同意你叫他的私名……”眉角跟着唇角一块儿抽啊抽……
“很奇怪吗?可是,你不是也让我叫你‘罗桑’吗?”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眨。
好吧,他们的话题完全偏离了正轨。
心中千言万语,此刻竟然在理论上年长他近一万岁但实际上还小他好多岁的这个女孩面前,化作了满满的心有余力不足。
“你不生气吗?”他忍下抚一抚胸口的欲念,眯着那双桃花眼问她。
“生什么气?”她继续冲他眨眼,且继续嚼着嘴里的压缩饼干。
“长官他又不搭理你……”
“这个啊!我刚才突然就想通了,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呗,谁怕谁呢。”
轻描淡写地说罢,思华年将右手伸进左手中的外包装袋里,神态自若地掏出了一块新的压缩饼干,放到嘴边“咔嚓”一记——狠狠地咬下一口。
“你要不要次啦?待会儿打仗会消耗很多体力,会很饿的诶!”不住地嚼着饼干,她还不忘口齿不清地提醒罗桑。
“……”罗桑默默无言地将手伸到了女人递来的包装袋里,像她一样取出了一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将它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不过现在,他还是先用这包副总长大人给开的小灶,来填补一下他因极度无力而变得空虚的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