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原本还略觉惭愧的女孩遽然怒发冲冠,直想拿什么东西去砸一砸那坨碍眼的后脑勺。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个儿的念力值提升到一个人神共愤的高度!让她的孙子彻底臣服在她是牛仔裤下!
全然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动机业已悄然发生了变化,自这一日起,思华年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死死地盯着她家孙子。
没错,就是盯着梅洛狄基地的最高长官——布洛诺斯·艾利斯·唐宁。
既然聂伦十分明确地告诉她了,和孙子在一块儿有助于她训练念力,那么一心直奔目标而去的她就不要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话虽如此,让她这臭脾气的孙子同意她整天跟着他,还是花去了她不小的力气。
头一天,她趁着那扇被她打坏的门尚未修复,理直气壮地跟着她的孙子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一屁股坐在孙子的面前,颇有“你这儿我呆定了”的架势。
谁知孙子连甩都不甩她一眼,径自拿起手边的一副眼镜给自个儿戴上,随后就埋头批阅起文件来。
唔……不得不承认,她孙子原本就长得仪表堂堂——戴了眼镜以后,竟像极了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俊才。
虽说她总觉着,这副眼镜还是换成金丝的好……
咳咳,想远了。
话说回来,她家大孙子,原来是个近视眼吗?
出于好奇和对自家子孙的关心,思华年不假思索地问:“你近视吗?”
大孙子不理她。
“可是,我爸我妈我外公外婆我爷爷奶奶还有我……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是近视的诶……”自顾自地透露着一家人的情况,思华年有些纳闷地皱了皱眉,嘴上也不自觉地嘀咕起来,“你怎么会近视了呢?”
看来,不是她一不当心找了个视力不佳的老公,就是她的子孙后代没有好好珍惜她给的优良基因。
自说自话地考虑着孙子变成近视的原因,思华年只以为对方业已默许她留下了。
直到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看完了一沓文件的唐宁忽而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冷着脸吐出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才察觉到事情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
她刚想张嘴发作,又突然记起今个儿自己貌似做错了事还摆了个似有似无的乌龙。
她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脖子,却终究是没好意思回头去瞧那扇破碎依旧的房门。
“我要练就出属于我自己的念力。”于是,思华年将到了嘴边的冲动之言悉数吞回腹中,转而沉着气一本正经地表态。
是的,她是认真的,不管她这大孙子是不是仗着他的能耐故而瞧不起她,她都要努力朝着自个儿认定的方向前进。
为此,她已经足足盯着孙子的眼镜瞅了快一个钟头了。
她想尝试像孙子那天改变墙壁性状那样,改变镜框的颜色。
不过……好像没什么起色的样子……
难道她的念力类型里面,没有“改变”这一型?
还是说,她太急于求成、太自以为是了?
就在思华年略觉失望之际,她的耳边响起了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一个念力值连十都不到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寥寥数语,成功点燃了女祖宗心头的怒火。
思华年只觉一股血流直冲脑门,叫嚣着要她站起来对他反唇相讥。
可是,她能反驳些什么?
自身的念力值仅为个位数,要提高这一数值所面临的困难又委实不容小觑——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她还能拿什么来为自己辩驳?
思量至此,怒涛汹涌的思华年勉强冷静了一些。
不知怎么地,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坚毅而挺拔的背影。
这个巍然不动的背影,出现在她第一次随基地众人出征的那一日。
彼时,在是否需要借助其力量的问题上,唐宁与聂伦两人各执己见,僵持不下。
我会做给你看。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说过的这六个字。
如今想来,原来这短短的一语,竟已于不经意间,在她的内心深处扎了根。
“我会做给你看的。”
她想,此时此刻,他曾几何时说过的这句话,便是她最真实的决心。
所以,她不仅莫名定了定心神,还定睛拿眼注视着男人乌黑的瞳仁。
似曾相识的说法以及毅然决然的眼神,出乎意料地让唐宁心头微动。
但是,他很快就抹去了那昙花一现的悸动,继而面无表情道:“你是不可能做到的。出去。”
女孩呆在他办公室内的理由,其本人与聂伦都跟他说明过。
然而,他实在没这个闲情逸致,去陪这蠢女人过家家。
是以,他秉持着他一贯的风格,直接开口下了逐客令。
奈何对方果然是蠢到无以复加——她非但不懂知难而退,反而还莫名其妙地瞪圆了眼珠子,蓦地把着他的办公桌不肯撒手。
“我不会走的!”她视死如归地说着,令他情不自禁地眉角一跳。
不能打她……他不能殴打一个念力值还不到“三”的白痴女人……
着实不屑于对一个弱爆了的女人动手,长官大人稍稍平复了有所起伏的情绪,沉着脸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唔……他要去哪里?
眼瞅着自家孙子把眼镜搁在桌上之后就径直绕过书桌朝门外走去,原先还死死抱着桌子的思华年稍作迟疑后就不得不松开了手。
她必须跟着他!每时每刻!
抱着上述想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过犹不及的女孩几乎是像条尾巴似的,紧紧地跟随在自家孙子的身后,以至于素来以各种“冷”著称的长官大人都开始萌生如下心理活动:他是该一巴掌抡飞她呢?还是一巴掌抡飞她?
就在长官大人的忍耐力终于要逼近临界点的那一天,奇迹出现了。
是日,思华年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捣鼓了一把银色的汤勺,她把它放在总长办公室的地板上,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它瞧。
她尝试着使勺柄弯曲——半晌,那玩意儿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身材,毫无变化。
她不能不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当真没有“改变”这一类的念力,故而开始试着靠念力让勺子飞起来。
想当初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她孙子不就是隔空用叉子打了她的头吗?
冷不防忆及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思华年忍不住双眼一眯。
唔唔唔……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挥去了脑内不该出现的杂念,思华年继续目不斜视地盯着平面上的小汤勺。
过了一会儿,一位军官进来了。对某条大新闻有所耳闻的他从那扇被修葺好的房门上收回了心思,在办公桌前站直了身子,神情庄重地向长官大人汇报着工作。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长官大人的办公场所里,会有一个长得还挺可爱的女孩子,在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地上的一把汤勺?
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分散注意力的军官同志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好不容易把该说的事儿都说完了,便告辞转身离去。
在迈向房门的过程中,他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偷偷斜眼瞟了瞟蹲在那儿看勺子的年轻女孩。
“怎么了?”
咦——
身后突然传来长官大人冷冰冰的问话,吓得偷看女孩的某人猛打了一个激灵。
“没、没什么!”军官同志赶忙矢口否认,加快了步伐朝屋外走去。
话说回来,他连脚步都没停顿,长官是怎么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的啊?!
一口气冲到门外的军官同志不自觉地替自个儿抹了把冷汗,忽然听到快要阖上的房门内传来一声惊叫。
思华年万万没有想到,她本是打算让勺子飞的——结果飞是飞起来了,可还没等她为此激动一把,那不听话的汤勺就笔直冲她的正脸窜了过来。
打人不打脸——这句话,她孙子不知道,她孙子基地里的勺子显然也在贯彻着“物示主人相”的做法。
“嗷——”是以,被汤勺直接击中面部的思华年忍不住惨叫出声,瞬间划破了总长办公室寂静的上空。
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安坐于桌前的长官大人也终于不慌不忙地抬起了头。
他看见,不远处的女孩正用手捂着鼻梁,一脸哀怨地望着掉落在地的汤勺。
许是觉察到了自家孙子径直投来的目光,思华年蓦地转移了视线。
她一下子喜上眉梢。
虽说这勺子砸中她自个儿的脸,但它的的确确是在她的操控下动起来了!
认识到了这一点,思华年非常高兴。
她当即捂着鼻子霍然起身,兴奋地冲着孙子脱口而出:“你看你看!勺子动了!”
是啊!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她可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隔山打牛!
现在,她却当真做到了!这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奈何面对她高涨饱满的情绪,长官大人根本就面无涟漪。
会用念力操纵汤勺砸中自己脸的人,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果然不能承认这个人同他的血缘关系。
实在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