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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沿着地图,寻找你的沉痛呼吸(1)

(楔子)

寻人启事

李天涯,男,19岁,眉目如星,耳后根有小颗黑色圆痣,手背处拇指和食指以上的地方有一个奇怪图案的刺青,如果有人找到他,请电136********,必有重谢。

这是我来S城的第三天,偶然在电线杆上见到,和众多寻狗启事张贴在一起的寻人启事。

旁边附着一张二寸的大头照,照片上面赫然欧乐可那张已经出落得棱角分明的脸。

即使和寻狗启事搅和在一起,这小子突然出现的线索依然是我焦头烂额时一束奢侈的阳光。

此时,我的双手已经冻得快要僵掉,费了好大劲才从兜里拿出黑糊糊的手机,也顾不上漫游高额话费,迫不及待地按了那串数字。

你好,我认识李天涯……对,如果没错的话,他全身上下一共有十一处大小不一的伤疤,我想,你或许有兴趣知道每一处伤疤的来历。

魏馨爱的第二种可能1

魏馨爱待见了我。

十七岁的魏馨爱是个美丽的姑娘,长卷的睫毛,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弯着一个精灵王国,蔷薇色的唇即使不笑,也曲着好看的弧度,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穿一套水绿色的裙子,头上别同色的蝴蝶发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淡的栀子花般的甜美芬芳。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天生就被上帝特别眷顾着,在爱和恩宠中长到青春期,成绩不算名列前茅,却始终不低于班上的平均分数线,会唱歌跳舞弹古筝,喜欢粉色或者讨厌数学。

认为青春不该在那些精确得没有第二种选择和答案、数字、公式、符号中消耗干净。

唯独对古诗词情有独钟,用她自己的话说,读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想象一段山长水阔的爱情,是件多么浪漫的事情。

饶是那时繁华,也还不是散场的开始,那时的她,也还是这样花团锦簇的姑娘,唯一的渴望就是人生能出现一点儿意外。

只可惜,旁人是不会理解这些的,不会有人知道,魏馨爱心里最羡慕的是那些挤挤挨挨穿一长排耳钉,挑染着银色头发,动不动就口出狂言说“老娘我灭了你”的女生。

她们总是勇敢而无所畏惧,她们的眼底常常荡漾着旧人的影子,眼角也残余着时光压缩的泪滴。

魏馨爱在思想政治课本字里行间写“我需要一个叛逃的理由”那天,遇上了李天涯。

魏馨爱的第二种可能2

秋日的黄昏,天阴沉得厉害,放学后,馨爱见时间尚早,便有了出去逛逛的念头。

她穿一套李宁的粉红色运动衫,有风,干冷干冷,不禁使她缩了缩脖子,她想应该去买一条围巾。

是一条热闹异常的街,街口一到下午就摆满了各种杂货和小吃摊,也不知道为什么,魏馨爱不由得有些紧张,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似的。

在她第三次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拿着一只手机对她说,同学,这是你掉的吗?

魏馨爱当然认得自己的三星G608,抬头却撞进了一个眉目如星的男生黑曜石一般的眼里。

突如其来的四目相交,让魏馨爱顿时觉得胸口被什么剧烈地冲击了。

眼前这个人,他的头发是由后脑勺向前面梳着,在光线下东倒西歪地飞扬起来,让其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都流淌着一股子反叛血液。

伸手去接手机的时候,不想对方恶作剧似的将手收回,声音也带着玩味挑逗,这就拿走了,都还没说怎么感谢我呢?

魏馨爱没有多想,她显得有一些腼腆,说,我请你去吃东西,你看行吗?

去的是哥哥乐。

魏馨爱都没怎么吃,全神贯注地指着几个菜谱和饮料单子不停问他,这个要不要?这个要不要?

不厌其烦。

李天涯说一句话,她的心就在胸腔怦怦跳得仿佛要蹦出来,这感觉真奇妙。

当他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处处为人着想的女孩子时,魏馨爱手里的叉子差点儿掉落到沙发上。

后来,她的语文书、英语书、历史书,各种各样的书,字里行间都写:李天涯李天涯。

李天涯初中都没有毕业呢。

李天涯和她所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天涯身上有陌生的,属于流浪的气息。

李天涯的样子还有一点野性。

李天涯笑起来多么好看,没有人可以像他那么好看。

魏馨爱的第二种可能3

中午,李天涯在学校南侧门等魏馨爱。

那里的土石墙上垂着一大片长长的蔓藤,不知名的植物,开出小朵的黄色花,并不热闹,却带着一种零星孤独的美,空气中缓慢流淌着阳光久远的芬芳。

不知道是谁先拉了谁的手,俨然恋人。

其间,魏馨爱偷偷看李天涯的脸,试图从中捕捉点什么,却看到他的脸向另一边侧着,耳后根小颗黑色的圆痣,在逆光里,特别性感。

光是看看他的侧脸,她都脸红得不行。

大家都说,魏馨爱身上有一些说不出的变化,嗯,她去金店把自己平时心爱的几件首饰变卖了,回家后就开始向父母要钱。借口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说:学校组织捐款,自己要学健美操,还有五一想和同学去海南三亚旅游……数目越滚越大。

所幸,她一向是很乖的女生,父母并没有因此有所怀疑。

魏馨爱决定帮李天涯重返校园,这成了她心里孤独又甜蜜的秘密。

她所在的是一所综合条件和教学质量一流的私立学校,与之相应的是贵得惊人的学费。

那时候的魏馨爱还不知道,她的爱情是条不归路,无论多么认真虔诚地走,都走不到幸福尽头。

费尽心机地凑齐了学费后,魏馨爱开始为该怎么样说服李天涯而愁。

李天涯住的地方,是隐在市区里最为低矮杂乱的平房。听说他没有家,就连这个还没有馨爱家厕所大的落脚地也是租来的。

但这并不能阻止魏馨爱想见他的决心,为此,她忍受巷子里常年飘着垃圾腐烂的霉臭味,和附近的民工每次都对她吹口哨轻浮又猥琐的样子。

这天,魏馨爱才走到巷尾,就听到了李天涯讲电话的声音。

于是,她在窗口站定,有一些细碎的阳光,照得她脖子暖融融的。

那扇窗糊着一些旧的报纸,刚好有一块被风吹开了,可以清楚地看到李天涯的脸,即使远远的,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场来。

可是此刻,李天涯的脸色不太好,异常阴郁。

当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的时候,魏馨爱在窗口吓了一大跳,接着就听到他对着手机吼了起来,欧若拉,脑袋被驴踢了吧你,你不是白雪公主,不会有七个矮人可以供你选择。

魏馨爱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认识李天涯以来,他冷漠、神秘,像个难解之谜。

饶是如此,她也从未见他这么情绪失控过,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暴跳起来摧毁这周遭一切。

奇怪的是,他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他又迅速镇定下来,连说话都用了与刚才判若两人的语气。

他说若拉,以前的日子是怎样过来的,你不是不明白,我只希望你的未来干干净净,没有人可以看扁你。

魏馨爱心里就酸涩起来,想来他口口声声叫的若拉,是个女生吧!

不知道能让满不在乎的李天涯失控的,会是个什么模样的女生呢?

到了最后,魏馨爱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当她将钱放到李天涯手里时,所有在腹中演练又演练的说辞都消失不见了,只说一句,李天涯,去上学好不好?

李天涯的反应并没有预想的受宠若惊,一点也没有。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矛盾,魏馨爱相信李天涯不是那种会故作清高或欲迎还拒的人,却又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可是,他只是接过钱,什么也不说。

若不是接下来的那个拥抱,他把钱纳入口袋的动作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的成分,那么理所当然。

然而,拥抱这样温暖的姿态,发生在他们之间,同样充满了距离感。

很多年以后,魏馨爱猝然得知了这场青春的真相,她哭,她痛,只是,她仍然不明白,平房里那短暂漫长的相拥,究竟代表了什么?

是感激?抱歉?诀别?还是留恋?

因为第二天,李天涯就在她的世界里,离奇地,失踪了。

欧若拉青春形同丧家犬1

她是魏馨爱,我是欧若拉。她在找李天涯,我在找欧乐可。

我与欧乐可的孽缘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但他并非我男朋友。

沧桑后,我终于明白,是一根叫命运的线,紧紧将我们的人生牵连在一起,然后又生生地将我们分开。

彼时,他是给我名字,供我上学,这世上,我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

我的十七岁内敛、苍白、卑微,交友圈子一片空白,任何集体活动中都找不到我的身影,这些一直持续到易远棠的出现。

易远棠是新来的实习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据说名大毕业,大材小用地来到了这个县城学校,教语文。

总觉得他应该教英语,或者唱歌弹钢琴什么的。

因为有次撞见他用流利的英文讲电话,那声音动听得仿佛在浅吟一首前世今生的歌。

还有,人人都说他支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手,白净修长,仿佛少女。

仿佛是来颠覆老师古板形象的,他来到我们班的头一天就引起了阵阵尖叫。

而授课前,他让我们每个人都写一篇关于爱与成长的作文,形式不定,可小说、可散文、可叙事、可抒情。

作文本发下来时,整片黑板的正中央有两个名字,我和夏萍萍。

那是午后,阳光有些西斜地从窗外打进来,一大束绚烂的像金黄色的花朵,却在我心中呈现出一片仓促的凋零,因为易远棠点名让我上台去念自己的作文,我说了不。

课间,他还宣布由我来做他的科代表,我照样说了不。

最后,我被罚与交空白作文的班花夏萍萍一起,对着朝南的空白墙,面壁思过。

我不能说不。

顿时之间,议论纷纷,我的态度于他人看来-与夏萍萍的司马昭之心如出一辙-目的是想突出自我价值的与众不同,进而最先引起大家都喜欢的语文老师注意。

流言传播的速度,就像电影《蚁群》里面那些食人不吐骨头的黑色蚂蚁,一大片一大片地扑盖了校园,迁之不灭。

你走着走着就能听到一两句,你们班那个欧若拉看上去不声不息的,没想到心机这么深重,好可怕啊!

欧若拉青春形同丧家犬2

我忽然恨起了他,枉他为人师表,凭什么就这样将一个默默无闻的、安稳的学生推向风口浪尖,凭什么摧毁我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安宁生活,就因为那篇《青春形同丧家犬,夹紧尾马招摇撞骗》的作文吗?

这些质疑,无处申诉,只能任其在心里酝酿,腐烂,再酝酿。

夏萍萍来到我面前,她的黑色网状丝袜,她的超短牛仔裙都像一种标志,为细长的腿增添了不符年龄的性感妖媚。

她说欧若拉,你知道了吧?我喜欢上易远棠了,他才会是我成长里最绚烂的一笔。

她公然地大胆地说喜欢自己的班主任,叫他易远棠易远棠,叫得那样顺畅。

我不知怎样接话,也想不出可以说些什么,说恭喜似乎太早,说“关我屁事”又显得冷血和不近人情。

向来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我,也深信“祸从口出”的我,选择了:缄默。

夏萍萍得出结论又示威似的说,所以,欧若拉你最好不要和我抢易远棠,不是每个灰姑娘都可以去糟蹋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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