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才有些沙哑地开口：“你来了？”
凉秋进去，将带来的水果放在他的床头。
这是一间一居室的宿舍，一个人住也算是宽敞。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两人坐的沙发和一个衣柜。
席明清颤微微站起来，“凉秋，快坐吧！”
他似乎要走过来，最后还是坐在了床边。
其实凉秋心里明白，自从他赶她出去，他们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就像她怎么也叫不出‘爸’一样，他也无法坦然。
“最近身体还好吗？”凉秋挑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
席明清面容有些压抑，好一会儿才点头。
凉秋看了一下四周：“真不应该将你送到这儿来的，但是你也知道……”
“我明白，这里挺好的，我也有不少朋友，每天都挺好的。”席明清说不出口的是，他想他的小凉秋了。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他最爱的，其实是凉秋的妈妈。
那个时候他年轻，在一次醉酒后和雅慧的妈妈发生了关系，还有了雅慧。
他心里愧疚，雅慧的妈妈一直闹着要他离婚，他硬是扛了下来，让雅慧成了私生子。
他爱他的妻子，所以不愿意离婚，即使她生不了孩子。
他的妻子将凉秋带了回来，他看着她那么爱这个孩子，所以，他疼爱凉秋比雅慧要多，直到他以为是凉秋气死了妈妈。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雅慧的妈妈做的。
知道这个事实后，雅慧还有凉秋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是啊，无论谁说，说什么，都是伤害。
她们已经被伤害得太多太多了。
席明清这辈子诸多无奈，却是没有想到老了，只有他的小凉秋陪在他身边。
妻离子散，是不是他当初贪心的报应！
凉秋看着他眼里的泪，心里也不好过，只是时过境迁，她不知如何安慰他。
心里的伤，只有让时间慢慢地愈合。
她在席明清的帐户上存了一千万，足够支付他下半生的生活。
这样，如果哪一天她有了意外，也是了无牵挂的。
凉秋将自己带来的水果拿出来，为他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小块的给他。
这些都是她小时候，他为她做的。
此时由她做起来，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时光倒流感。
如果一切还是从前，如果她不曾遇到蓝少枫，妈妈没有住院，是不是这一切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凉秋仰起头，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
“等一会儿，我要去看雅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她轻轻地说：“那个让人对雅慧侮辱的人，我加倍还过去了。”
席明清吃了一惊，他抬起苍老的眼看着他的小女儿，此时她的脸上再没有往日的粗鲁之气。
现在她穿着最好的衣服，开最好的车，但是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一点温度了。
“凉秋，够了，收手吧！”席明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近况他从那些报道上能看到，他每次看到她和蓝少枫的那些报道，他就心如刀绞。
明明以前那么相爱的！
凉秋声音淡淡的：“我很好，现在真的很好！”
席明清顿了一下：“我不去了，你和雅慧说一句，我过得很好！”
那个女儿，他也是欠了好多好多，自她去后，他几乎不敢去见，怕自己无法面对。
之前，他无法让她像别的小孩一样有正常的家庭，后来因为他拖累得她落得那样的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那样剧烈的死法。
席明清也是早就知道，雅慧受侮后，是为了他才活下去的。
为了他这世上，还多个女儿能依靠！
凉秋沉默了一会儿，“我先走了，过阵子再来看你。”
席明清没有挽留，现在他们能这样客气，已经很好了！
凉秋开着车来到H市的公墓，她下车后捧着一把玫瑰走进去。
艳阳下，一座座的墓碑却是添了几分潇索，凉秋缓缓走到西北的方向。
她将那束玫瑰放在席雅慧的墓前，她看着那张神彩飞扬的照片，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她和席雅慧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席雅慧对席明清很好。
她羡慕她可以很自然照顾自己的爸爸，而不似她……
凉秋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赫然是周念媛被那两个畜生侵犯的情景，她用打火机点着，一边烧一边轻轻地说：“雅慧，我为你报仇了，对不起你的人，我让她双倍偿还了痛苦，而且以后她只会更惨！”
火光映着她苍白的面容，艳阳下，她的神情反倒是在阴影下莫测了起来。
烧完那些照片，凉秋默默地继续说着：“爸爸很好，精神了很多！”
她顿了一下，“可能死，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她不再留恋转身离开……
席雅慧一死，还有人为她上坟，她席凉秋到了那一天，又有谁会来为她焚一张纸线？
当她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五月的傍晚，夕阳眩丽，只是她的心里沉重。
坐在车上许久才下去，走进大厅里的时候，佣人轻轻地说：“先生来了！”
凉秋点头，缓缓上楼。
蓝少枫靠在床头，她看来的时候睨了她一眼，像是随口问：“去哪儿了？”
凉秋将包扔在沙发上，身子也抛了进去，她闭着眼靠着，抚着额头说：“去医院了，然后去看了我爸。”
蓝少枫不动声色地：“还有呢！”
凉秋睁开眼望进他的眼里，他的眼里有一种冷漠的东西，像是在刺探，又像是嘲弄。
她厌倦了这样迂回的问话，很直接地说：“我还去了席雅慧的坟前，在她面前烧了你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的照片，你要知道的是这些吗？”
她本来很累，此时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而体力有些不支，身子又靠回去。
蓝少枫黑眸一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是不是报了仇，感觉很好？”
凉秋冷冷一笑，睁开眼看着她：“你究竟想问什么！”
蓝少枫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
他的眸子注视着她的，两人近得连呼吸都是缠在一起的，他缓缓开口，“席凉秋，是不是有一天，你也将我的照片烧给她看！”
她的目光直视他，没有一点的闪躲：“有必要吗？”
她的声音懒懒的。
但是他知道，她的心里在颤抖，他的薄唇扬起一抹弧度：“毕竟，是我害死她的，不是吗？”
他指着自己，“席凉秋，要报仇，冲着我来，我等着你。”
他的大手握着她尖美的下巴，声音透着一股毛骨耸然：“是用你来报复我吗，在我们亲密的时候，杀死我？还是将我扒光了，和别的女人扔在一起，嗯？”
凉秋笑了，她的眼里有着一抹悲凉，“你觉得这样是惩罚吗？”
她伸手推开他，然后站了起来。
此时他还蹲着身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脸上的神情类似于那种希腊中的女神，“蓝少枫，你知道什么叫真正地痛苦吗？真正的痛苦是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做什么，甚至不觉得自己活着！”
她经历过，在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
而他现在，离那还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