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英雄堂这方的人一直让戴官帽的给个说法,而站在威武堂那边的人则觉得英雄堂的人输不起。两边的人吵个不停,眼瞅着要大大出手。
小满打个喷嚏,摸了下鼻头,问跳上来的十八伯道:“您老怎么不说话了?”
“你当市监司的人是吃白饭的?”十八伯被人挡住了视线,拿着棍敲石臼大吼,“前面的那谁头抬那么高,挡住老子了,赶紧下去,不然老子给你急。”
“前面到底在干啥?怎么闹成这样,也没人出面解释下?”小满有些看不懂里面的情况,双方人马不动,任凭下面围观的人吵掉头。
强劲的寒风带来了风雪的气息,却丝毫没影响众人高昂的情绪。
十八伯拿着打狗棍敲了下拽小满裤腿的人,毫不客气地鄙视小满道:“都是些不懂的人瞎起哄。斗气之前,双方都要吃一种催气的东西,比如萝卜汤。定然是市监司的人闻到了味,才下的评。”
“啊……”额滴神仙,这种庄严的比拼,还用萝卜汤放气,当真是“斗气”,斗谁家先放屁。小满无语了半天,才又问道,“既然这样,那为啥不进行下一场比赛,还傻愣愣地站着。照着比法,比到什么时候?”
“这你就不懂了。”十八伯看着小满扇子似的长睫,偏过头,轻咳一声道,“要等双方人都排完气才能进行下一场比赛。”
“为什么?”小满眼角抽搐下,这到底是什么规矩啊。
“斗,是有讲究的。”十八伯盯着魏蓉抚着胡须,咬文嚼字道,“斗者,两士相对,兵杖在后,象斗之形,是为争也。争须得有高下,方见真章。气若仅一时之气,斗之何意,不如早早缴枪投降。此时,泄不得气,气不得忿,唯有集气于志,待下次翻本。”
白话来说,这斗气就是喝了“放屁汤”之后放完屁,然后继续斗情绪,斗意志,斗坚持。不管之前是赢的一方,还是输的一方,在评判结果下达以后表现很垃圾,那就直接淘汰出局。也就是说,赢的一方可能因为没坚持住而直接丢了下一场比赛的先机,而输的一方更为残酷直接淘汰出局。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没有退路,没有TJ,没有抱怨,只有迎难而上且必须咬牙坚持的比赛。
小满实在没觉得站得高有什么好处,看得也不真切,又冷的要死。她搓着胳膊,问阿土:“冷不冷?咱先去吧?”
阿土吸溜着鼻涕,摇头,表示不同意。
“瞧你清水鼻涕都出来了,还是下来,上面太冷了。”小满实在担心阿土被冻病了。这年代生病可当真会要命的。
十八伯闻言,却一脸不乐意,拧着眉头,横了小满一眼:“到底是个女儿家,没点见识。阿土是个儿郎,照你这么样法,早晚都成废物。男娃不摔摔打打怎么成才。”
成才固然重要,可生命也很重要啊。
小满心里如此想,嘴上却没说什么。有次因为她说丁酉整日就会斗鸡,被十八伯听到了,好些日子都不待见她。一碰到她,十八伯就拿话寒酸她,觉得她故作清高,觉得她眼皮子浅。
阿土不愿意下去,小满看看下面也是人挤人,指不定等一下打起来,还会发生踩伤事件,便搂紧阿土。
小满打着哆嗦,心中臆想其中一方先败下阵来,结束这没进展却要冻死观众的比赛。结果却不如她意,斗气这一场,不管赢的一方,还是输的一方,都坚持到市监司的人宣布此场比赛结束。
下一场比赛由优胜方威武堂选择斗文还是斗武。
“斗文只动口,不动手。斗武也并非双方对打,或者单打独斗,或者对阵。”十八伯盯着威武堂的领头人严四郎选了斗文,勾唇,笑得一脸狡猾,“严四郎以为他们占得先机,选了斗文便能安枕无忧,实在太不自量力。”
小满还欲问,却听旁边的人道:“都莫要说话,风这么大,如何听得。”
有人更为烦躁地骂道:“吵什么吵,嘴痒在地上蹭蹭,放什么臭屁,熏死个人。”
未免犯他人忌讳,被“十八伯”这等人敲脑袋,小满缩着脖子,搓着胳膊,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动静看。
只见两堂的领头人拱手表示知晓市监司的说的规矩,便双双下了坐骑。不多时分,市监司的人敲了下铜锣,第二场斗文便正式开始了。
站得远,前方嗡嗡声一直连绵不断,风时断时续,有好些话,小满听得不太真切。她连猜带蒙的才弄清楚,这斗文的主题就是以鸡为题或写诗或作赋,哪怕是脍炙人口的打油诗都可以。
魏蓉回了迎亲的队伍中,出列迎战的正是陆大奎。他一上场,就各处作揖,跟玩杂耍似的,嬉笑道:“各位老少爷们,陆大奎我人丑嘴笨不识文,若是说得不好,各位见谅则个。若是说得让您乐呵,劳烦就给点掌声,让咱也激动激动。”
“好!”
“来一段!”
“贫毛个贫,有嘴有牙,正面上见真章,这里卖好有屁用?”
“文盲也作诗,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小满知道十八伯学富五车,不然也不会把丁酉那么个浪荡子教得能写出一手飞白来。不过,陆大奎就堪忧了。他典型的就是一学渣,让他吃喝玩乐最在行,学点书文不是头疼胃疼就是脚疼。
“他成不成啊?”小满心下担忧,忍不住问十八伯。
“暖暖场,怕什么?”十八伯丝毫不担忧,反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输赢?有气度,容得天下,输也是赢。无气度,寸土必争,赢也是输。”
小满瞥得他一眼,就听陆大奎拉腔唱道:“你且看,无毛小鸡,身披大红衣,开口不叫叽叽叽。嗨,斗鸡不用此鸡,要问它是什么鸡?威武堂家的田鸡。虽说田鸡不是鸡,肉嫩味美赛过鸡。”
这……这也太离题千里了吧?
可是围观的人听了之后,却是哄堂大笑。
小满掐掉阿土的清水鼻涕,哈着热气,问十八伯:“这暖的是什么场?不伦不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