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陆姓男子终于是按捺不住,抬起剑来,大骂一声:“看我现在就宰了你!”
正欲向前,却被旁边的钟万山一把拉住,小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这才见他点头答应,随即哼了一声,手腕一翻,将那支宝剑收回剑鞘之中,不再看她。
钟万山面向李怀念,叹了口气,又和声悦色的道:“小兄弟,大哥无心骗你,是有苦衷的,日后你长大便会明白。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名为白玉丹,乃是道剑门所有,虽救不了这女子性命,但也可让她多活一段时间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指甲大小的白色药丸,放在李怀念手心之中。
之后他表情转为复杂,转头看着重伤的女子,眼神中有着惋惜,认真道:“公子月,今生与你相遇,果真是一个错误,你无心悔改,入魔已深,此生,你我缘分已尽!这最后几日时光,算是我还你的,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吧!”
公子月身体一僵,凝视向他,片刻后,眼神中已是包含泪光,她苦笑摇头,声音低沉,却是极为认真道:“钟万山,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门户之见,日后你会知道,你因何负我,你会后悔的。”
钟万山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似乎是想将这熟悉的容貌淡忘。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与陆姓男子对视一眼,二人点头,纷纷摇动手指,只见各自仙剑竟如有生命一般,一黄一红两道剑影“嗖”“嗖”两下自行从剑鞘之内飞出,落到他们脚下,旁边泥水自行避让。
二人踏上各自仙剑,又是“呼”“呼”两下连人带剑一起直冲天际,黄红两道残影划过,眨眼间消失无踪。
看到这般景象,李怀念惊得呆立半晌,以前只知道鸟会飞,鸡会动,今日却见剑会动,人会飞,实在是有违常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得把那二人当做世外高人,抛到脑后去了。
收回思绪,他这才想起那女子,心中“呀”了一声,转过身来,却见那女子已经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的血水已经流了很远,如一条红色的小溪一般,上面飘着几朵被打落的黄花,在阴森的雨林之中,绚丽而可怖。
“仙姑!”
他脸色大变,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将那女子从泥水之中抱起,却见她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而那道伤口,不知是因为血流的累了,或是已经凝固成血块,流血的速度大大减慢。
李怀念急忙将自己一条衣袖撕下,又取出腰间的那条破布绳子,简单的将她那伤口包扎了一番,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摊开右手,先前那钟姓男子给他的白色药丸还在手心,这药丸晶莹剔透,触摸之时有着丝丝凉意,这凉意如有奇效,还未服用,便已让他的手掌极为舒坦了。只是,现在的他已是对那男子的话语半信半疑,不敢断然将这药丸于那女子服用,但此时女子性命已是危在旦夕,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
他环顾四周,见这大雨依旧没有停歇迹象,若是如此这般在这里淋下去,只怕不死也会被冻死了。
“先将她背到家中再做打算吧。”
李怀念身体瘦弱,但自小在山中长大的他还有些力气,将那女子背在身后还是勉强可以走动的,只是大雨滂沱,路面已是极为松软,行走起来吃力不少,每行走两三步就要歇上一歇,如此这般行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来到家门之前。
此时,他已经是累的气喘如牛,抬头一看,却见父亲李铁站立在院门之前,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对背上的女子视若无物,毫不在意一般。
他依旧光着上身,任凭那大雨冲刷着黝黑而结实的身体,虽然没说任何话,但从他那扭曲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那对儿子浓浓的关心之意。
“爹,你又在这里等我了,可惜这次没有捡到柴禾。”
李怀念嘿嘿一笑,一脸的愧疚,随后又道:“这位仙姑受了伤,我想带她到咱家躲雨疗伤。”
李铁表情木然,呆呆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似是早就习惯了父亲的这般模样,李怀念对父亲傻傻一笑,背着女子,走进小院之中。
只是在与李铁擦身而过之时,李铁本来呆滞的目光,忽然清晰了几分,他看到,在那女子下垂的右手衣袖之中,半露着一把血红色的匕首,那匕首如有生命,吞吐着让人疯狂的气息,他的身躯,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雨水顺着青蓝色的屋檐滑落,变作了一幕清澈水帘,整齐的水滴在地面上砸出一排小小的水坑,少许黄黑泥沙从水坑之中迸溅而出,稀稀散散,如地面开花。
李怀念背着女子走进堂屋之内,身边顿时变得安静不少,那哗哗雨声,只剩屋门,似成昨日之景。而这间屋子,也是他们父子二人平日的起居之处。
这间房屋不大,因为大雨缘故,此时房屋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味道,在屋子一边摆着一张略微宽些的木床,只是这张床便占了屋子一小半的空间,父子二人平日里便睡在这一张大床上。
屋内其它显眼的物品便也只有一张方桌,两个板凳,在另一个墙边摆放着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品,看起来极为简朴。
房屋陈设虽然简单,但也并非没有装饰,在门口正对着的墙壁上,却是挂着一幅泛黄的女子画像,那画中女子极美,她身着一袭白色轻衫,手持油纸伞颔首走在花丛之中,只是那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下着小雨,女子的眼神,似是被这天空所感染,略显伤神。
而在画像一角,有着几行黑色小字,极为醒目:
“昔人忆,举成殇,孤酒苦,杯画凉。百日疯癫一朝醒,一场清醒一场伤。空留恨,断回肠,泪眼干,终过往。痴心门外久怀念,望枫走叶变枯黄。”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伤情之意,也不知是何人所著。
这美丽画像,好似与房屋之内的环境极为不搭调,但它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待的久了,又有着一种奇妙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