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溯雪恨恨地瞪了韩夕一眼,起身说道:“听你这个无聊的故事浪费了我太久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如果你不是,为什么肩上会有红莲刺青?”韩夕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我爹说了,是云游的和尚让刺的,为了驱邪。”溯雪犹自坚持着。
“那么,十岁那年,我在桃花林遇见你,你叫她娘的女子是谁?”韩夕步步紧逼,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溯雪,看着她渐渐迷乱的眼神。
“十岁那年?十岁那年你见过我?”溯雪摇摇头:“十岁那年我有一次发高烧,昏迷了三天,醒来之后十岁以前的事情全忘了。”
韩夕的神情顿时松弛下来,自语道:“难怪,难怪……”
溯雪不愿意再跟他浪费口舌,自顾自地走出门去。韩夕连忙追了过来,腆着脸笑道:“我送你回去。”
韩夕自后院牵来一匹马,溯雪本不愿跟他同乘一骑,无奈天色已近黄昏,靠步行只怕一时半会赶不回家中,只得僵着身子与他一起骑上了马。
马儿跑得飞快,二人各怀心思,自然不多话。只是在即将奔出树林之前,韩夕暗暗在溯雪耳边叮嘱:“小雪儿,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只是还望你替我们保密,不要泄露给外人知道。”
溯雪明白这里想必就是暗影门的一个聚集点,当下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她犹豫着问道:“泫音她,还活着么?”
“死了。十年前就死了。”韩夕黯然道。
景阳三十一年,厘山的九仙桃花开十里,引来游人无数,泫音来到山顶赏花的那一天,慕容桑也带了他的小女儿前往厘山。当时沥音以为是巧合,与慕容桑一起看着泫音与十岁的小女孩嬉笑玩闹,还暗自嗟叹不已:若是泫音的孩子活着,也是这般大呢。
没想到,只一错眼的功夫,泫音就不见了,只留下小女孩一个人坐在桃花树下哭。沥音赶忙四处寻找,却发现泫音被一群蒙面人劫持了正往山下退去。几番厮杀过后,沥音终于救出了泫音,她却绝望了一般,无力地倒在沥音怀里,说是景阳帝派来的杀手,他终究还是恨她辜负了他。沥音当时就愤然地说要去杀了那狗皇帝,泫音却阻止了他,说是她欠景阳帝的,是她欺骗了他。
她缓缓地对沥音说,她这一生只有两件事放不下,一件是辜负了父亲的重托,没有守好“天书”;一件是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求沥音帮她找到“天书”,还有,帮她照顾好她的孩子,让火莲族的血脉流传下去。话音未落,泫音就断了气,长长地袍子下鲜血晕红了一片,比满地的桃花瓣还要鲜艳夺目,原来,生无可恋的泫音早已暗自挑断了两只手腕的血脉,用最残忍的方式让自己的生命如水流逝……
沥音悲愤至极,他一生挚爱的女子,他那么精心呵护,从未获得她的半分爱意,那个狗皇帝如此折磨她,害她受尽种种委屈,她却没有半句怨言。沥音将泫音带回尼姑庵,按火莲族的仪式火葬了泫音,带着泫音的小徒弟紫荆离开了厘山。
其实紫荆只是泫音在尼姑庵门口捡到的弃婴,也许是怕以后没人可依靠,紫荆当时并没有告诉沥音实情,于是以为紫荆就是泫音的孩子,把她收为干女儿,悉心传授武艺,希望她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无奈造化弄人,沥音一年前被太子党的人逼死,临死的时候,紫荆才哭着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世。
“沥音临死的时候,交代我们,一定要找到你,不然他黄泉路上没有脸去面对泫音。所以这一年来我们才开始四处寻找你的下落。”韩夕的话像一粒粒石子投进湖心,激起溯雪的心底涟漪片片,鼻子泛起阵阵酸楚,溯雪的内心反复地矛盾纠结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疼,只告诉自己,是韩夕说的这个故事太凄凉。
“小雪儿,我知道你一时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今晚我会和你一起去询问慕容伯父,顺便将我心底的疑问也问个清楚。”韩夕低低地说着,眼前挥不散的是师父临死前悲痛的表情。
溯雪无语,心绪纷乱一片。
来到慕容府,韩夕率先下马,将溯雪接下来,正好看到大门打开,慕容桑穿着朝服急匆匆地从府里出来,下人赶着马车停在门口。
“爹!”溯雪迎上去:“要进宫去吗?出什么事了?”
慕容桑看到二人,愣了一下,边走边应道:“皇上传召,我去一下。”想到刚才传召的公公一脸火急火燎的样子,慕容桑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即将踏上马车的慕容桑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韩夕:“韩夕?今天中午是你派人送信来的?”中午云飞回家说溯雪不知被谁请去出诊了,大家正在焦急的时候,一个年轻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溯雪一切安好,请大家放心,韩夕会亲自送她回来。
“是的,伯父。”韩夕行了个礼。
“韩夕,明天过来吃个早饭吧,伯父有事情要问问你。”慕容桑说着,看看韩夕又看看溯雪,欲言又止。
“是。”韩夕垂首应道。
慕容桑不再停留,急匆匆地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既然今天父亲不在,那你就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问他。”溯雪说着就要走。
“小雪儿……”韩夕话到嘴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担忧地看着她心力交瘁的面容。
“韩夕,你知道吗?”溯雪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了韩夕一眼,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夏季种下去的桃核是发不了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