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穿行于这些漂亮的装饰之间。我记得我曾来过这里一次,就在不久前,记忆犹新。那时的画室还不是画室,它只是一个搁置在一边的宽敞房间,没有它生来的意义,仅是学校特别活动时的备用场所,专属的备用品。之前我被带来这个大房间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在学校的表现和我的成绩极不相符,所以那些人一致认为我的成绩有“盗窃”的嫌疑,同意让我来这里进行测验,防止我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学生,而我对他们的理由也只感到可笑。无聊的测验占用了我两天时间,这段时间我一直与这个大房间分享着,它一尘不染的空间里只有我奋笔疾书时的沙沙声,给我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过度地成功,就会引来众人的敌意,即使这个人自己并没有威胁他人的意思。
但现在这个画室变得拥挤了,让人感觉不到那种舒适,和远离众生的欢乐。我仍是执着地在色彩缤纷的画作中寻找着,直到它们中间有一样东西像漫漫黑夜中夺目的光芒一样,让我轻而易举地认出它,那样东西就是白亦的“月亮”。在白亦添了最后的几笔之后,那个月亮已经变得几乎完美,周围的几片浮云使它没有完全显现它的容貌,露出的洁白的身躯使它分外妖娆,也许这就是“闭月”的魅力。
“你倒是准时。”白亦动听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随即她便走到我身边。
“答应了要捧场,当然会来,不过你的画又比之前要更胜一筹。”我转过头看着她,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洁白的长裙,将她衬托得更像是美丽的月亮,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你也比之前更胜一筹,这条裙子确实很适合你,同样也与你的“月亮”很搭,或许你今天会大获全胜。“我微笑着。其实我用错了一个词“或许”,我应该说“一定”,我从始至终都这样认为。
“是吗?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白亦也微笑着,并且语气中丝毫没有挫败的气息,充满的是饱满的胜利感。“还有,我那幅画不叫“月亮”,它的名字叫,《闭月》。”
我猜不透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感到她对这次画展充满了热情。我回头看了那幅画一眼,它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让人不惊叹的地方,仍是完美得让人百看不厌。我继续随着人群走,接下来的是画展最精彩的地方,我相信我所期待的结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作品的评分阶段。我从容地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注视着那几个人把盖着红布的画作搬了进来,总共五幅画作,接着从门口便走进几个年纪有些大的人,就是这次画作的评委。
“本次入选决赛的共有两幅作品,一幅是白亦同学的《闭月》,另一幅是周弘同学的《灯塔》。”身着校服的女孩站在那些画作旁边,用着一种极其动听的声音说着,我从听她开始说话时就知道她是谁,那个每天都会回荡在校园里的声音,广播室里的那个女学生主播。她的声音总会给人带来美好的幻想,让人暂时忘却其他事,只沉醉于她柔情似水的声音中,就像每天晚上她为那些歌曲作介绍时,她的声音和背景音乐总会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甚至有一瞬间,她的声音奇迹般的取代了一切。
“本次决赛赛制与往常略有不同,不只是入选作品参与评分,还有其他作品干扰评委们的眼睛,这些作品都出自于本校的美术老师,所以辨认可能会有些难度,梦怜就祝两位朋友好运了。”她的笑容自然地绽放了,声音里有一种东西欢快地荡漾着,这种东西就是快乐。她,江梦怜,跟白亦一样,同样都是一种几乎完美的化身,白亦拥有了美貌与绘画天赋,她则拥有了美貌和妩媚声音,并成功地将它们展现给世人。
江梦怜漂亮地离开了那个显眼的位置,回到她原本的座位。那些盖在画作上的红布随即被人掀开,各种华丽的色彩活生生地重见天日了,它们享受着在场的人们对它们的欣赏,并将其作为它们存在的意义。我迫不及待地寻找着白亦的画,在第二幅的位置,它优雅地站立着,那块空虚的画板之中那片诡异的天空,还有那个巨大的洁白的月亮,此刻是它最出众的服饰,毋庸置疑。
“除了第二幅和第四幅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搬下去了。”这个温和的声音从评委席里传了出来,我知道我可能又会再次佩服他了,陈墨。
观众里走出几个男生,无奈地把多余的画作搬了下去,展台上只剩下两幅,一幅是白亦的《闭月》,另一幅是周弘的《灯塔》,它们骄傲地留下了,因为它们有足够的魅力可以让人感到它们是无与伦比的,是这个小把戏中理所当然的赢家。但是,是谁造就了它们的辉煌,是谁让这一切能够顺从人们的意思,理所当然地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是陈墨,他功不可没,或许在那些评委中再也没有能像他一样能够成功地辨认出这两幅画的人。所以,真正值得别人赞颂的,应该是他们面前这个似乎平庸的老人,而不是其他的。
陈墨用手抵着桌子,缓缓地站起来,接着向着展台上的两幅画走去。他苍老的身躯是唯一在场内移动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步伐,整个画室被一种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我也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并等待他平静地说出那个我期待已久的答案。“陈墨,让众人惊叹吧。”我笑着。陈墨终于到达那两幅画的旁边,他毫不犹豫地面向另一幅画,那幅《灯塔》,而不是《闭月》,愉快地笑着。“可以请这幅画的主人上来一下吗?”他说。
我顿时不知所措,我所期待的并不是这样,为什么不一样了?我迷茫的瞳孔里有一个身影顺着这个声音向前走去,空气轻微地震荡着,是一种极为冷静的脚步声,混杂着它的,还有另外一种奇特的声音,清脆的破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