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地开了,我又接着往齐雨的办公室走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那个有着明显地写着“齐雨”的门牌的办公室就安静地待在那个角落里。我轻轻地推开那扇门,办公室里杂乱不堪,桌面上,地板上,都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杂志,窗帘拉着,阳光被挡在了窗外,只有些零散的光辉散了进来,不让整个办公室暗得以至于看不清任何的东西。齐雨卧在办公椅上,睡着了,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开着,屏幕还留有几个电子文档,可能又在替我向公司写“解释”吧。
“嗯?”齐雨的眼皮向上抖动了一下,黑色的眼瞳露出了一角,发着暗淡的光。“中城,你找我吗?”齐雨揉揉惺忪的睡眼,望着我迷糊地说着。他用手按着椅子的把手,调整着坐姿,又试着站起来跟我说话,但终究还是无力地躺了下去,仅用着微弱的精神支撑着自己,勉强听着我说话。
“齐雨,醒醒,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要……”
齐雨的眼睛忽而地睁开了,惊讶地瞪着我,嘴巴张开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停顿了很久,才终于再次恢复原样,他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我,像宣布大事般说着,“这次不想再听我的话了吗?”我微笑着,“偶尔自己做做决定不也是挺好的吗?”齐雨也笑了,“是啊!有时的确应该相信自己心中的判断啊!你即使是做不到也还是要坚持这样做吧?”
风突然吹了过来,原来那扇窗户并没有关着,于是窗帘都随着风飘了起来,原本被挡着的光,纷纷穿了进来,刺着我和齐雨的眼睛,齐雨便不由自主地用手挡着脸,此刻我却突然不畏惧了那光的刺眼,平静地说:“当然。”齐雨仍看着我,但他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种微微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欣慰。
我离开了公司,时间只不过是三点二十分而已,但其实已经很紧迫了,对于我的安排来说。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将会是我的乐队练习场,我已经很久没有跟我十年的搭档们真正地谈过话了,只有当初一起创建乐队的时候,才掏心掏肺地聊着,现在大概只有在练习的时候才能偶尔说上几句,但大部分也只是工作上的事。但不管怎样,我会再跟他们认认真真地谈一次心里话的,我已在路上。
光逐渐地暗了下去,地面只剩下一层淡淡的光斑,时间已经在接近夜晚了。汽车缓缓地在门口停了下来,轮胎与地面便发出一种微弱的响声,像是轻叹了一口气。我下了车,推开练习场的门,它也就跟着低叫,似乎不满我去打扰它的寂静。我往里面走着,脚步声也由于练习场的宽阔而显得格外清晰,不停地敲击般的响,好在乐队的成员们都在忘我地练习着,那乐器的嘶鸣已经占据了整个练习场,容不得半点杂音去扰乱这种平衡,没有声音可以超过它们,除非是乐手们内心的强烈的吼叫。
“光,穿破了黑暗,成为了信仰,让所有一切都灿烂。你,是否还在,孤单地等待,等没有结局的未来。不愿相信过去,相信未来,相信这现在,只愿不顾一切,无所畏惧,大步往前迈……”我走近了主唱的位置,一接触到话筒便失去控制地随着音乐唱,这应该就是歌手的职业病吧,对音乐没有一点抗拒的力量,非要等到音乐停下才能恢复正常。
音乐停止了,我也就恢复了正常,但乐手们又似乎没有尽兴,又想接着演奏下一首歌曲,我示意他们停下来,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乐手们便纷纷坐到沙发上,我知道空了一个位置,键盘手,蝶欣,所以刚刚的音乐并没有达到我预想的那么完美,但这在我意料之内,我知道她在哪里,她现在应该被齐雨用生硬的理由叫到公司里去,谈着断断续续的话,这样我和乐队其他成员的谈话,她就不会知道了。
“我们开始吧。我们大家一起玩音乐十年了吧?回想曾经,似乎是很艰难的经历呢,但我们也还是度过了,也算是挺好的。我们出的专辑也多了,也有很多人都开始支持我们了,这样似乎真的很成功。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那种快乐了,被什么给限制住了,离当初很远了。我们真的还是曾经的那个HelloTomorrow乐队吗?可以再唱一首歌吗?为我们自己,像十年前那样,为了我们这个乐队的存在。再唱一次吧?”
天暗了,练习场里保持了许久的安静又被打破了。被一阵乐器的喊声打破,那种音乐很让人怀念以前的时光,准确地说,是那种音乐让我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它挣脱束缚了,它终于回归了自己的本性,一切附属品都从它的身上褪去了,只剩下一股青春活力和一些岁月的痕迹,它是真的,它才是真正的,属于我们的,HelloTomorrow乐队的音乐,它回来了。
一切的安静是在深沉的夜晚之中才回来的,等到不疲乏的音乐声终于停下,那几个站着的身影终于累得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这一切终于也睡了。我同样如此,我的喉咙其实已经像一口干枯的井,炽热地感觉到渴,但我懒得起来喝一杯水,因为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在刚刚几个小时的练习中被音乐抽尽了,一点精力也没有留下,我只剩下个动不了的躯壳。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睡了,可是我的脑子却异常地清醒,也许我的灵魂已经与我的身体分成了两半,我的身体睡去了,我的灵魂却醒着,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我知道自己在均匀地呼吸着,乐手们正在说着梦话,周围静得恐怖,黑夜的风从门缝下钻了进来,在我的身边吹着,感觉有些凉,却不会冷。我动不了自己的身体,只有耳朵可以倾听着周围的一切,时间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但我耐心地等着,等待黑夜离开,白昼到来,疲惫的身体重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