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二哥做出了决定,不论他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让二哥改变主意。
笔挺的背脊,此刻,好似承受了无法承受的重量,一点一点弯曲下去,这个在酷刑前,依旧骄傲的挺起胸膛,一路浴血而来的男子,如今,却似是被抽空了周身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面如死灰般的瘫软在地上,神色恍惚。
“退朝。”明黄的衣袖随意拂动,他再未看下方的兄弟一眼,缓步踏下台阶,在百官的跪送中,一步步离开朝殿。
背影无情得令人心寒。
待到帝王盛大的仪仗消失在殿外下方的百丈浮云地尽头,一直噤声的大臣们,宛如在瞬间被解放。
“五皇子,你还是先找太医看看伤势,莫要留下后患。”有武将上前向南宫归霸劝道。
“没错,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皇上主意已决,非我等能反抗的。”
一声声苦口婆心的安慰,传入他的耳膜,南宫归霸苦笑一声,摇摇晃晃的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
皇上啊,这就是皇帝啊。
一个让人心寒的冷血帝王。
他怔怔的抬起头,看着前方那把象征着无上权势的龙椅,眉目惨淡,终是摇摇头,也许,他从来没有看明白过二哥,以至于,就在方才之前,他还一心以为,二哥心里会有一分善良,有一分兄弟感情。
朝臣们面面相觑的看着他孤零零一个人走出大殿,好几名武将,想要上前搀扶他的手臂,都被南宫归霸避开,拒绝接受他们的好意。
他佝偻着背脊,一步一步踏下殿外的石阶,明明还是一个正值最好年华的少年郎,可那背影,却苍老得如一个历经风霜的老人。
前朝的事,上官若愚丝毫不知,幽幽醒来后,听宫女说起,南宫归玉的尸体在衙门不翼而飞这件事,她先是一惊,尔后,面露深思。
这事,要么是有人出于报复心理,在南宫归玉被斩首后,不肯放过他,潜入衙门,偷走尸体。
要么,是有人不忍他身后惨淡,想要将他带走,风光大葬。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和她没什么太大关系。
耸耸肩膀,转瞬,就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袋后边。
发动宫变的最大主谋,已按律严处,剩下的党羽,也不过是在慢慢等待死刑的日期到来。
徘徊凝聚在京城上方多日的阴云,仿佛也随着南宫归玉之死,渐渐散去,这座繁华热闹的京城,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风貌。
朝臣们这两天,一直在向帝王进言,希望南宫无忧按照祖制,举办一场盛大的登基仪式,诏告天下,正式登基为帝。
短短半月时间,朝中的大臣来了次大换血,边陲将士,在日前返程,回归各自营地,空缺的官位,也由另一批年轻官员替补上位,总算是弥补了上官清风落马后的空缺。
礼部拟好国号,仅仅是国号,就罗列了足足几本折子,上交帝王,由他从中挑选。
烛光闪烁,御书房内,南宫无忧还在处理政务。
纤细的手指无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定国号吗?
“传镇东王及六部尚书进宫议事。”他啪地一声将折子挥开,冲着这无人的御书房低声吩咐道。
“是。”房梁上,一抹黑影迅速掠出窗户,朝宫外飞奔而去。
当天夜里,朝廷的中流砥柱连夜进宫,同他商议登基的各项事宜。
清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东宫外响起,年轻的礼部尚书秦明手捧圣旨,风风火火的前来拜见上官若愚。
她顶着一双黑眼圈浓郁的眼睛,没精打采的从卧房走出,“啥事啊?”
尼玛,还能不能让人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擦!自从她回国以后,有睡过哪怕一回的懒觉吗?哪儿有那么多忙不完的事,要来找她?
上官若愚懒洋洋打着哈欠,在殿中的软塌坐下,身体软若无骨,软绵绵靠着后方的软枕。
“秉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稍作准备,半月后,正月初一,您将与皇上一起出席登基仪式,皇上交代,封后大典,将与登基一并举行。”秦明殷勤的笑着,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啊,自古以来,有哪位皇后能够在帝王登基时,同时接受册封的?
传闻皇上看重皇后,现在看来,远不止是普通的在乎那么简单。
上官若愚神色一怔,捂着嘴巴的手掌僵硬的停在半空,“哈?”
这种事,有经过她的同意吗?
秦明自觉的将她的惊诧,看作是被这天大的馅饼砸中,一时半会儿没法冷静。
他笑道:“皇上力排众议,为娘娘争取到,请娘娘做好大典前的准备,这是皇上亲自颁下的圣旨。”
“你给我等会儿。”上官若愚急忙叫停,他透露出的信息含量太大,她有些没听明白,“他要封后?”
她的质问,让秦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乖乖的点头。
“擦,我有说过要接受吗?”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封后?她不稀罕!
话语里流露出的不屑与反感,令秦明面上讨好的笑,顿时僵住。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不愿接受后位的女人?
他是第一次与上官若愚打交道,朝堂上,这批新晋的朝臣,大多是昔日各地方工作出众的小官员,以及去年科举后,入朝却未得重用的年轻人。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南宫无忧破例将他们提拔上来,这帮年轻人,有干劲有冲力,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还没摸清楚,宫中的规矩。
以至于,在听到上官若愚这番话后,秦明各种不解,表情愣愣的,手里那份旨意,也不知该不该再递出去。
“这事不用再提,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请便。”上官若愚心里憋着火,却还强忍着,没把火气撒到无辜的官员身上,拂袖起身,双腿生风般的上了二楼,至于这位无辜的传旨大臣,则被她孤零零抛在殿中。
他现在要怎么办?是走呢,还是留下来继续完成他的任务?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面颊落下,他就说呢,皇上要找人宣读旨意,那些老臣一个个避之不及,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皇后娘娘会不接受,才把这份苦差事推到自己身上,还明其名曰为锻炼他的能力?
想明白这点后,秦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苦笑着看了看手中如烫手山芋般的圣旨,踌躇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想了想,秦明终是咬牙离开东御宫,皇后这边走不通,他只能把这事上报皇上,让皇上来处理,帝后之间的复杂感情,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臣能够插手的。
这两头都是天底下最金贵的主,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秦明离开后,上官若愚还气呼呼的想着这件事,她恼的是,那人做决定前,竟不曾通知过她一声,自作主张的,就把所有的事情敲定,最后才来告知她。
这是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