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愣在那里,因为她好像忘记了自家的路,虽然还是那个路还是那个屋,可是怎么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陌生,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周燕猜测她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可是这头一回也不敢叫啊,周燕站在门外,老可看着奇怪,“燕儿,你家在哪呢?”
“老可,你去屋里问问这是周宝华的家吗?”周燕推了推老可,老可把行李放在了地上,径直走进了屋里。
农村人的风俗,一般出门是不关门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邻里之间的,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这就是农村为什么很少能卖出防盗门的原因了,可是,近来,防盗门好像突破了农村市场的瓶颈,许多的人已经在自家安上了坚实牢固的防盗门,只不过不知道他们防的是别人,还是在固守自己。
老可伸了个脑袋进去,“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老可连喊了三声,可还是没有人答应,老可把脑袋缩了回来,“没人应啊”老可对周燕说,突然房里传来一声咳嗽声,老可走了进去,一股沉重的药味迎面扑了过来,老可推开房门,周燕也跟着进来了,她看到门旁的电表下方写着周宝华,周燕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只不过来到这里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进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只是因为那一次离家出走的反思吧,在外经历多了,看到身旁的人一个个幸福的离去,对于家,对于故乡便多了一份思念。
推开门,有一个老头坐在靠近床的躺椅上使劲的咳嗽,看得出来他很痛苦,整个人都被衣服包了起来,头上戴了一个军大帽,身上穿一件绿色的军大衣,脚上穿了一双厚底的回力保暖鞋,手交叉放在军大衣里,老头的额头绑了一根白丝带,整个人就这样凹了下去。
周燕随后跟了进去,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了,“爸?你怎么了?”周燕赶紧放下孩子,走近老头,不,该改口了,走近了岳父,岳父看到是周燕,原本昏暗的眼睛此时却放了光似的,他试图坐起来,可是坐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周燕一把抓住岳父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颤抖着,老可看得分明清楚。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周燕的眼里那个眼泪呀,怎么都扛不住,几次要掉下来,都被岳父的眼睛挡了回去,老岳父就这样看着周燕,比老可和周燕洞房时,老可看周燕都要用力,仿佛要顷刻间就记住她。
刚才的那个女人回来了,看到老可,周燕还有一个小孩,不禁诧异,女人问老可,“你们是?”一听,女人还是挺温柔的,至少没有拿着笤帚把这些陌生的来客给撵出去。
老岳父的手抽了出来,招呼着女人,可是没多久就掉了下去,老岳父就这样拖拉着手,女人走了过去,老岳父用很微弱地声音说,“这是你哥…的媳妇”周燕感觉到,父亲在说哥的时候声音停顿了一下,周燕知道父亲是为什么,周燕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这是小军的妹妹”
小军,是哥哥的名字。
女人一谈起哥哥,那双本来水灵灵的眼睛,此时却变得异常的脆弱,老可感到有些压抑,他收起手中的照相机,抱着孩子走上前,孩子很乖,在老可的怀里一语不发。
老可说,“宝宝,叫外公”孩子动了动小嘴,“外公”老可又说,“宝宝,叫舅娘”孩子又动了动嘴,“舅娘”孩子的手抓着老可的衣领,那小手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分明与这生死诀别显得格格不入,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爸爸说亲亲外公,孩子便听话的俯身朝外公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小孩的吻那么认真,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他吻的声音,有力又有情。
老岳父的眼里也有泪水打汪,看着小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在感叹青春真好啊,又或许在回忆那些过去的岁月……
女人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女人叫李云霞,小名叫困头,这是一种方言,意思是她的头盖像一个锅盖一样,罩着下面的头,当然一般人都知道,在农村这种称呼都是一种蔑称。云霞也是如此。但是云霞的脑袋并不笨,而且还很灵光。
其实这也没什么,比如老可小时候老可便被乡里乡亲的叫做瘌痢头,所谓瘌痢头,是一种皮肤疾病,就是你的头上会长很多的疮,还会掉头发,等头发掉光了,只剩下一个头皮,就会看见很多由于疮破之后结壳的伤口,密密麻麻的,恶心死了,那种病要用煤油灯来烫,可见其痛苦程度,有的时候弄得不好真的会死人,老可听妈妈说他家旁边的一个同龄人就是因为患这种疮,没有钱治病,结果越弄越严重,然后就死了,真的好可惜,要是现在,他肯定能活过来。老可生这种疮也是很小的时候,现在每次回家都还有人叫他瘌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