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众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拼命挽留，我还是装成听不懂般，硬是将暗夜给领走了。
门口是我提早叫好的出租车，暗夜的步伐虽然有些不稳，可好歹还是能走，我挽着他的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终于把他塞进了车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和司机报了家里的地址后，再伸手摸了摸暗夜的额头，他已经昏昏沉沉地挨着我睡了过去。
到家楼下后我又为什么把暗夜弄下车犯了难，暗夜睡得很沉，期间大概是被我吵到烦了睁开眼看了我几秒，而后无甚反应的再次合眼睡过去。我颇有些无奈，推不动他，最后还是好心的司机师傅替我把他拽出来并替我撑着他走了一程——步梯九楼啊，真让我自己来估计我只能扛着棉被下来和他露宿街头了。
好不容易将人弄到了床上，我打水拧毛巾替他脱衣擦身又是好一阵折腾。待我终于把一切忙完后自己爬回了被窝，反是睡意全无。看着暗夜那毫无戒备的睡颜，我还有几分感叹，还记得他来G市的第一天，我也是这么毫无戒备醉倒在了他的身旁，转眼间角色调换，喝醉的人换了一个，只是自己绝对不如当时的暗夜强大，至少他绝对不会如我一般面对着醉酒的另一半束手无策——我还记得那****醉后唯一清醒过来的瞬间，是在他的背上。
所以那时我就预想过未来，存了愿意和他亲近的念头吗。
虽然对于爱不爱他这个问题我可能需要思考，可毫无疑问我是依赖他的。我是真心真意地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若他愿意，那么就一辈子。
可能是被美色吸引，也可能是自己这刻的心情太感性，还可能是这个冬日夜晚的气氛太过于温馨……我终于忍不住期身上前，亲了亲他唇。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无心的勾引，暗夜反身贴了上来，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这个吻不同于暗夜一贯的温柔，反是炽热急促得让人无法抗拒，唇舌纠缠间，浓浓地酒味席卷而来冲撞着我的每一寸味蕾，这让我很快就和他一起醉了一般，情动且无法自拔。
果然，男人这种生物……即使喝多了，也有一种本能会让他们记得“春宵一刻值千金”。
裸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小部分皮肤还有些凉，却怎么也盖不住两人紧密挨在一起的皮肤上那一层黏人的汗意，我想起身洗漱，却被暗夜抱得紧紧地挣脱不开身。大概是酒意还没散去，暗夜依然闭着脸，一脸的倦容。我弯了弯嘴角，抬手以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眼角眉梢，大约是感觉到了瘙痒，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抱怨般开口嘟嚷了一句道：“小予别闹了……”！！
我的手指僵硬在离他脸庞不过一厘米的地方，励志上告诉自己应该愤怒，应该不甘，应该立刻化身为泼妇挠上那张脸，应该把他踹醒大战三百回合……不然怎么解这被认错的心头之恨！
特么的男人精虫上脑时果然不可靠，尼玛你连你和谁抱在一块儿都不知道？
哎哟喂你让谁别闹来着我去！
然而我的手张开又握紧，终究还是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在最初的那阵愤慨过后，我意外地发觉自己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介怀。看着那张睡得安静毫无自觉的脸，我不禁失笑，谁没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呢，怨你心里始终挂念着陆小予？别逗了，我不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地，挂念余意吗。
不过是两个寂寞地人拥抱取暖罢了。
我静静贴着暗夜的胸膛，怀着前所未有的安心，沉沉睡去。
我是被温热的毛巾给捂醒的，睁眼时暗夜正在帮我擦身，我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六点不到，这醒得有些早。
“吵醒你了？”暗夜声音很轻，似乎怕吵散我那模糊的睡意，“还早，再睡会儿，我收拾下……”
因为他的机票定在中午，行李也是提早收拾好的，倒确实也不着急于在六点就起床。不过被他这么一弄醒，我也睡不着了，眯着眼饶富趣味地打量着他，只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于深沉富有内涵，暗夜似乎有些不自在，他低着头重新整理了下毛巾，半晌后大概习惯了我这放肆的打量，那抹似乎代表着羞涩的微红便从他脸上褪了去：“不睡了么？”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伸手对他撒娇讨抱抱：“一起，很快就要一周见不到你了，不舍得不舍得嘛。”
“一星期很快的，乖，好好陪陪爸爸妈妈。”暗夜带着浅浅的笑意俯身，单膝跪在床上给了我一个姿势并不太舒适的拥抱，毛巾已经凉了下来，我感觉他的手有些冷，连忙催促他去放好毛巾再回来陪我。
不一会儿暗夜悉悉索索地钻回被窝，两人抱在一块儿就这么相互对望着谁也没有出声，半响终于是暗夜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什么呢你。”
“在看你眼里的我，”我一本正经地说到，“越看越觉得自己好萌好萌。”
“噗，”暗夜笑，“和谁学的这一套呢，之前还总说我自夸不要脸，这会儿都亲自上阵了。”
“近墨者黑嘛，”我得意洋洋，“看我被你污染了，哼哼哼。”
两人笑得没了形象，滚作一团。好不容易情绪平静下来，我忽然想起了昨晚去接人时频繁被众人恭喜之事：“对了，昨晚你怎么会喝那么多酒？我看你同事都灌你呢，你中特等奖啦？”
“哪能呢，特等奖就台电视哪值得他们这么抽，”暗夜笑笑，话音却停在这里，他把玩着我的头发，似在斟酌用词，良久才开口：“医院有一个去美国学习的名额，昨晚领导来我们桌敬酒时透了个口风，这个名额大概会落在我头上。”
“……”我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来不及垂下，这个消息轰得我晕头转向，不知我的反应是否在暗夜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你这属于新人上位么，才刚来半年就得领导赏识有点拉仇恨啊……”话说出口，才觉得嗓子里莫名干涩，声音都有些变味，“去多久？”
“一年。”暗夜道。
“……如果我不问，你今天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我红着眼，眼眶周围有细微的刺痛感，“这对你而言是件开心的事情么？所以举杯欢庆？”
“不是不准备告诉你，只是这个消息毕竟不是正式通知，”暗夜伸手很是温柔的轻磨我的眼角，“晚歌，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希望你可以理解，一年而已，很快就能回来。”
“可是陆小予在那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快侵湿了他的手指，“你若去了美国，和她之间就不再是山长水远。我不过两个星期没有和余意说话，他就有了蒋婷，若是我一年不和你见面……”
没法想象。
“我不是余意，”暗夜抱着我，声音有点无奈，“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相信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我说不出话，眼泪来得又凶又急，暗夜的掌心与我的脸相贴的部分都以湿透，他深叹一口气：“我不会和小予在一起的，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啊……”
“何必自欺欺人，”我拼命摇头，急促地呼吸混着眼泪，声音嘶哑得厉害，“昨晚你和我做爱的时候，喊的是她的名字啊……”
暗夜的表情僵在那一刻，所有的温柔都变成了掩盖不急的惊愕。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忽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克制不住。我何必去揭穿，他既然表现得如此完美，就相信他一回不好吗。
“对不起，”我抱住暗夜，“我不该说这些的……”
“……晚歌，你何必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我。”暗夜的声音晦涩不明，看向我时眼里是我解读不了的复杂情愫，“我宁愿你打我、骂我，甚至和我争吵闹分手，都好过像现在这样搬出一幅深明大义的样子，我不想要看你的豁达，那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里其实微不足道。”
我一时哑口无言，望着暗夜不知说什么才好。
“若是余意这般对你，你还能这么淡定的原谅他，甚至和他道歉么？”暗夜声音变凉，他推开了我的身体，“趁着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若是余意……我伸手擦了把眼泪，喏，在余意这么对我后，我不就逃到了这座遥远的南国都市来了么。暗夜说得对，我或许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浴室里穿来暗夜洗漱的声音，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面对暗夜无声的愤怒，我不知道怎么哄他。
暗夜洗完后一如往昔开始准备两个人的早餐，而我也起身洗漱，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免面对面的尴尬，在这期间两人再没有面对面地找到交谈的机会，我吃早餐时他便开始换床单收拾房间，总是避免和我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爸妈的飞机是中午到，刚好在暗夜上飞机后。当时打着这个时间差的我只是单纯的还不想让父母和暗夜碰面，那时的考虑是怕他们知道我这么快就接受了别的男人，会觉得我只是为了忘记余意，会认为我的选择不够慎重。而现在来看，这似乎也成了我对暗夜不够上心的理由。
去机场时两个人沉默了一路，直到到了目的地，他下车取行李，我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大箱小箱的书，忽然有种恐慌。
这种面对无知未来的不安一点点地蚕食着我的心境，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伤怀情绪，我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暗夜的身体有片刻地不适应，很快他回过头来回应了我的拥抱：“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我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把书都带走了。”
暗夜愣了愣，很快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当是安抚：“怎么会，你还在这里呢。”
“那你又说要都冷静一下……”我瘪嘴，有些委屈，“这不就是要分手的潜台词么？”
“……我只希望分开的这个星期里彼此都能好好想想，”暗夜耐心的解释，“也许我还对陆小予的离开心有不甘，而你也放不下余意。可既然要在一起，总要朝着能放下他们的方向前进的。我不想你去刻意迁就我的心不在焉，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我希望在我努力的同时，你一直和我站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心里闪过很多念头，可以解释的理由千千万万，比如余意在我心里住了十年我自然不可能轻易丢下；比如我也一直努力地喜欢着你，只是想换一种让自己不容易受伤的方式；比如我之所以没有愤怒地和你争吵，只是因为我想试着理解你……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这么点了点头。看着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上了飞机。
你把我带出了阴霾，而后，你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