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包人王暗暗思量,默默筹谋之间,仙光绚烂,仙韵如潮的场中,也发生了惊天巨变。
四道通天光柱耸立世间,光柱中四道巨大的伟岸投影,突然齐齐昂首仰天做出咆哮状,似乎喝吼出某一个音节或者是咒语。却诡异的没有真正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反而是有一圈圈水纹般的光圈涟漪,分别自四道人形投影怒张的大嘴中,一圈圈地扩展开来,扫冲向高天。
与此同时,在四道几乎被光芒凝炼如实体存在的投影体表之上,突然各有一条粗大的青灰色锁链,显化而出。
这四条粗如成人手臂、闪烁着青灰色流光的锁链,如同盘龙般,分别将四道投影的身躯,自上而下,从头到脚,一圈圈地圈锁住。其中上端自投影的头顶处沉没进头颅里;下端则分裂成两段分别自投影脚底下洞穿而入。
从远处看,这四条青灰色的锁链,仿佛便是从这四道投影的头顶上生长而出,将其躯体一圈圈地缠绕住之后,又由脚底回归到身体之内,形成一个密封的循环。那情形,真的是说不出的诡异与可怖。名副其实的作茧自缚。
在这四条青灰色锁链出现的瞬间,独臂人王的眼睛微微地收缩,映入他眼睛里的锁链,在他眸孔收缩间,被突兀地放大了千万倍后,分解成为了无数枚青灰色的符文——仙道符文。
无穷无尽,比光尘还要纤细的仙道符文,致密地连接、衔扣、积聚在一起,构成了这四条形如光链的锁链的材质。这,才是这四条锁链的本质;同时也是这四道封印的根基所在。
神修曦,仙铸纹。
虽是不同的道与路,却各有各自的玄妙与精彩。
即便在立场上水火不容,但是,看到眼前这四条由无尽仙道符文构成的锁链,包人王还是忍不住心生出些许对仙道这一体系的由衷惊叹。
有些人与事的成功,的确有着其潜在的必然。
水纹光圈涟漪向天,仙道封印锁链显化。独臂人王知道,这意味着仙道封印的解封,进入到了关键时刻;同时,也意味着,如果他想要败敌弑仙,眼下便是最佳的时机。
但是,独臂人王却没有在此时此刻出手的欲望和打算。这除了是因为身为神之一族天生的骄傲秉性作祟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期待能够有一场激昂热血的战斗来作别自己的一生,还有一份想要得见的印证。
和修炼者这一身份相比,独臂人王更认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战士。而身为一名真正的战士,给予对手足够的尊重,是一种最基本的操守。
阳护法四人似乎也妥妥地断定独臂人王不会行那乘人之危的事,因此并没有分心去过多戒备独臂人王。
他们四人分别悬立在各自光柱内的真身实体,此刻尽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刚刚被光圈涟漪冲扫的灰褐色云海苍穹。
因为,那里,才是关乎他们解封成败的关键或者是威胁所在。
不见日月,不见仙。
在这片生命禁区里,这不仅仅是一句用仙道无尽的血与恨书刻出的格言,同时,也是对一种严酷的刑罚诅咒的诠释。
仙,其实与日月无关。真正决定仙不可见(现)的是这片生命禁区之内,那盖压满整片天穹的云海与雷霆。
因为,这片遮天蔽日的云海雷霆,有着另一个称谓,叫:神禁赤雷绝仙诅罚。简称,神禁赤雷。
就如独臂人王先前所言,神道是败落了,但是,在有些地方,依旧不是仙道可以为所欲为的。新纪元的浪潮,还没有真正能够彻彻底底地冲刷走所有的神道堡垒。
至少,在眼下这个生命禁区,该是如此。
云海不散,雷霆不消,日月不显,强行解封仙道,在这片天地,必然会招来最为恐怖的咒罚。
独臂人王此刻也和阳护法他们四人一样,注目于天。
与这正在进行仙道解封的四人所不同的是,独臂人王更在意的是神禁赤雷是否一如既往无情与严苛。
这,便是他真正迫切想要得到印证的忧虑。
这也是他之前为何要在第一时间暴露出他拥有破禁战力和现在不强势出手扼杀敌人的最重要的根源所在。
他就是要逼迫这些人在此刻解封,进而亲眼求证出他想要知道和了解清楚的东西。
同一时间,远离这片战场数百里之外,也有人在默默地关注着此地的变化。他们以棋手的姿态和目光,以身为默许者和促成者的操盘手段,也在寻求某种答案或者是印证某种事态。
他们的目光,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层层云雾,如审视棋局一般,旁观着所有的变化。
“要开始了吗?”
“饵已经下到位了,不知道这次它会作何选择呢……”
“是要在背叛中新生,还是在愚忠中灭亡?该表态了!”
……
一句句沧桑而飘渺,淡漠而冷酷的话语,伴随着烟云迷雾,沉沉浮浮……
………………
…………
……
并没有让所有期待的人,等待多久。“鱼”便很配合的“上钩”了,亦或者是说,它在遭受到刺激之后,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压盖满整片天穹,一直保持着凝固不动态势的灰褐色云海和蔓延了整片云海的赤红色雷霆,突然打破了惯有的静默与无声,“轰……”,一声如开天辟地的雷暴声,于天穹云海之中轰然炸响,动摇了天上地下,震动了整片生命禁区。
如天神擂响了战鼓,似神魔发出了怒吼,这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在响彻的瞬间,便将四道捅进云海之内的仙道光柱,自云层下端彻底截断,令这四道仙光璀璨,仙气腾腾的光柱,发生了扭曲弯折。
尔后,整片灰褐色的云海,突然以这四道光柱为中心,整体开始由缓变急地发生旋转,且于中心处,生生旋转支撑出一个直径超过十里的风暴眼。
密密麻麻,交织闪烁,遍及整片云海苍穹的赤色雷霆电弧,在伴随着整片云海旋转的过程中,化作一条条赤龙电蛇,绽放出炽盛的电芒,向着中空的风暴眼极速汇集淤积。
这一种仿佛整片天穹都在片刻之间,转变成一道惊天动地,浩瀚无边的龙卷风暴的场面,硬是把刚刚缓过一口气,回过一点神来的暮封雪,惊吓得膛目结舌,震撼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仿佛只是在闭眼睁眼之间,就坠落进了一片神话般的梦魇之地中,满目所及,尽皆是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幻和玄奇,且触目惊心。
独臂人王和那些隐于暗处的“棋手”们,对此,虽然都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却也无不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们都知道,它,要出来了。
至于强行解封的阳护法四人,虽然一个个都依旧悬立在扭曲的光柱之中,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从他们四个都忍不住发出的鬼哭狼嚎的怒吼厉喝声中,不难想象,这四人此刻的神色都应该非常的难看,压力山大!
很快,漫天的云海,沸腾如潮,旋转如飞,整片天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超级云龙卷风暴。就连那无穷无尽,几乎遍及整个生命禁区的烟尘迷雾、飞沙走石,也都被吸扯得不断地升腾,没入旋转的云海之内,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填充。使得整个生命禁区,都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清晰明澈景象。
而作为风暴眼所在的圆形空间,此刻已经被无尽的赤色雷霆汇集而成的雷霆光球体所填满。这个直径超过十里方圆的巨大雷霆球体,自下而上地看过去,就如同一颗赤红色的太阳一般,在其表面,赤雷溅射,惊电澎湃,雷鸣如潮,惊天动地。
身后有沉重的石棺压身,暮封雪不虞有被吸扯得飞升的危险,但是,却免不了被雷鸣声轰炸得双耳“嗡嗡”欲聋,双眼被那颗巨大的雷霆赤阳灼射得刺痛欲瞎。
深感天上的变故,层次太高,而自己的档次太低,真可谓是看一眼就伤,听一下就痛;所以,虽然满心的好奇,满脸的热切,却最终还是不得不直接捂住双耳,俯面趴在了光滑程亮的巨兽骨头上,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妙。真个伤不起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捂耳、闭眼,低头趴到的瞬间,他便刚好错过了亲眼目睹真正的神话和最后的一次源自于神道的传奇的机会。
超级风暴眼,触目惊心的超级雷霆赤阳,毫无征兆地突然震颤了一下。旋即,雷鸣消声,天地寂静。除了依旧围绕着风暴眼飞速旋转不休,且愈发迅疾的无尽云海之外,天上地下,一片清明静谧。
就在这一刻,仿佛有一柄巨大的无形天刀,在风暴眼的中间线上,横向切过一刀。这颗超级雷霆赤阳,便以这一条刀痕线,缓缓地上下撑裂开来,如同一颗紧紧闭合着的巨大眼睛,慢慢地睁开,露出被遮挡着的眼球。
事实上,这的的确确就是一颗由雷霆赤电组构成的眼睛,代表着神罚咒杀的审判之眼。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势,伴随着滔天威压,紧随着缓缓睁开的审判之眼,似无尽惊涛骇浪一般,轰然爆发,盖压天上地下,震慑古今未来。
冷漠而残酷,无情而萧杀,威严而暴戾……的气息,瞬息之间,充塞满整个生命禁区。一种远古洪荒凶兽突然从沉睡中睁开眼睛,俯视苍生蝼蚁的酷戾,审视猎物血食的凶煞,震动每一个人的神经,直刺每一个人的灵魂。
至少,埋头自保的暮封雪,就感觉到了一种天威煌煌、杀机烁烁的寒栗,令他几乎要窒息。
神罚之眼彻底睁开,血红一片的琉璃体中央,是一圈直径超过一里的,黑如旋转深渊一般不可测的晶状体,于晶状体中间,一道紫色的雷电呈自上而下劈落状,取代了瞳孔。尽显威严与冷酷,神威无穷。
随着这只恐怖而无情的审判之眼的彻底睁开,整片天穹突然开始下起了无边无际的血雨。这些诡异的血红雨滴倾盆而下,覆盖了整片生命禁区。
但是,更诡异,更让人感觉都惊悚的是,这些雨滴,除了在触碰到那四道仙道光柱的时候,爆发出一股股破灭之力外;其余者,一旦接触到实体事物,无论是人,石头,骸骨还是地面,却无一例外的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坠落进了某个看不见的透明时空之中,给人看着真实,触之虚幻的奇诡感。
眼见到这一幕,独臂人王凝肃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轻松之意,正欲放下心中的某种忧虑。而那些依旧隐藏在数百里外的迷雾中的关注之人,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哼声,尽显冷酷与不满。
然而,下一刻,颠覆了双方心绪的变故,突然发生。
只见,本来冷酷威严,没有丝毫情绪的审判之眼,其代表着瞳孔的那一道紫色电痕,先是对着近在眼底的四道仙道光柱“瞟”了一眼,尔后,便冲着数百里外,那些隐藏于层层浓重迷雾中的关注者,闪烁了一下;隐隐间,竟然让独臂人王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迟疑的情绪波动存在。最后,这道紫电雷痕,才“凝视”在了独臂人王的身上。
在两者“目光”相对上的瞬间,独臂人王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源自审判之眼“目光”中的那一份惊诧、不安和愧疚……交织而出的复杂情绪。
这让独臂人王那颗雄壮有力的心脏,不自觉地狠狠收缩了一下。同时,他与审判之眼对视的目光中,闪现出了一股沉沉的悲凉和浓郁不散的心伤与沮丧。
“本该忠贞坚苛、冷酷无情的你,竟然也有了迟疑和妥协的情绪。这就是你的抉择吗?!”
独臂人王直视着审判之眼璀璨的瞳孔,发出一声苦涩难言的质问。
他想恨。
可却发现自己根本恨不起来。
且不说神罚之眼自神道起源之时诞生以来,便千古如常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恪守着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功劳如天,苦劳似海。让他没有资格和理由去指责、去痛恨。
在神道衰败,仙道崛起的纪元大背景之下的今天,已经走向黄昏,难改没落的神之一族,又有何资格去要求对方用死亡的代价来坚守所谓的忠诚;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一个乞求生机的可怜存在?!
既然神道自身都无法给予对方生存下去的希望,凭什么去要求对方身死尽忠?!
希望在哪?!
这一刻的独臂人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