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禁区,随着放风时间的降临。除了那些被镇压的存在和自我尘封不出世的存在,以及被刻意保护而深陷炼狱煎熬,魂志不清的暮封雪之外;其余所有活着的人,尽皆兢兢战战、小心翼翼地躲藏在各自发现或者挖掘出的“避风港”、避难所里。
每一个人都如同受到惊吓,遭遇到天地的地鼠一般,不但不敢冒出头来,甚至就连呼吸喘息,都不敢用力,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活着的人,在此刻,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为一个死人,一具尸体。因为,在这段放风的时间里,放出的是属于亡灵的自由,刮起的是属于死亡的旋律;对于活着的生命而言,是最恐怖的灾难。
如果不想死,最好的做法就是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真正安全。在放风的时间里,活着,对于很多依旧活着的人而言,便是一段心惊胆战、心身备受折磨和煎熬的残酷时光。
禁区的天空中,云海依旧,雷霆不改;但云里云外,那一抹灰暗、晦涩、阴冷、死亡……的阴暗气息,随着放风时间的到来,而更加浓郁了几分,愈加凝实了几许;甚至就连那龙游蛇舞的漫天赤红雷霆闪电,都隐隐透出某种不详的冷色。
天地中,自无尽墓葬之地处,吹刮起的阴风,愈演愈烈。伴随着一阵阵鬼哭神泣、众生不甘的哀嚎嘶吼声,愈渐凌烈与凄厉。最终化作呼啸天地的阴冷咆哮,如灭世的宣言,似死亡的悲歌。
纪元震杀祭坛上,苍发老人双手托着的三色焰火,猛然膨胀,将老人整个身体尽皆包裹在其中,化作一簇剧烈燃烧的三色火焰,覆盖一丈空间。将祭坛之上,所有的震杀规则阻挡在熊熊火焰之外。
祭坛之上的规则纹路,所有的败旧兵器,所有干涸或者是依旧鲜艳如新的血渍、血液,所有的白玉柱子和其上的图腾印记以及巨大棺材,尽皆光焰腾腾而起,神曦艳艳而发。让整座祭坛,如同一轮盛烈爆发,炽烈燃烧的彩色太阳。
无穷无尽的规则脉络,随着祭坛的绚烂爆发,密密麻麻的交织闪现于人世间,化生出无以伦比、恐怖至极的震杀之力,汇聚镇杀向被三色火焰包裹和庇护着的苍发老人。
三色火焰与这些山崩海啸般的震杀之力,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剧烈绞磨与对耗,爆发出连绵不绝的轰天震地爆鸣声;令得整座祭坛,震荡不休,如同一块在阴风呼啸,鬼哭神泣,众生哀嚎的怒海中,颠簸起伏的燃烧木块。
唯一不变的,也许就只有在三色火焰中,如一块沉默千年的顽石一般的老人,沉寂如死,静寂盘坐,不言不动!
就连之前在阴阳护法四人的法眼之下,显现而出的那一道道自一块块墓碑中,冲刺向祭坛的神道锁链,此刻也尽皆被收回各自的墓碑之中,消失不见了。似乎,随着纪元震杀祭坛的爆发,已经不需要它们这些额外的助力了。
祭坛之后,血芒惊天,燃照八方。层层血光赤芒中,一团团猩红得隐隐发紫的鬼火,摇曳自燃,就如同无数颗大小不一,高低错落,远近叠升的血色星辰,在染血的天地中,闪闪烁烁;又仿佛是一颗颗在阴风呼啸,神鬼泣诉的血海之中睁开的血眸,冷冷地照视人间!将恐惧与不祥,洒照天地。
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坟身,其上黑雾腾腾,与洒落而下的浓稠血色交汇,弥漫整片墓葬之地,于诡色烟云迷迷蒙蒙中,平添上难言的惊悚、神秘与缥缈的氛围。
一块块灰白冰冷的墓碑上,那一道道血色流光勾勒而成的人物素描形象,在无穷无尽的浓稠血光照射和填充下,飞快地向着立体的实体转化。尔后,一道道如被血光充实的猩红血人,冲破了墓碑的束缚,显现在人世间!
一个个由血色能量凝视而成的人影,在脱离了墓碑之后,其体型急速地膨胀数倍,变成为一个个身高都至少一丈开外的能量实体。这些体表上血色流光游走的亡灵血体,普一出现,便对着纪元震杀祭坛所在,发出一声声仇恨地嘶吼宣言。
每一个亡灵血体,似乎都依旧残留着某种深植于灵魂,至死都难以磨灭和剔除的记忆。在这些记忆中,存留着的,是它们对纪元震杀祭坛的畏惧和对其中被震杀的老人的仇恨。因而,使得脱离墓碑而出的亡灵血体们,都第一时间呈现出一种想要靠近和想要远离祭坛的矛盾共存状态。
直到它们在这样的矛盾中,自顾自地挣扎嘶吼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在一声声连绵不绝地不甘嘶吼声中中,行尸走肉般地走出墓葬之地,开始在整个生命禁区里,漫无目的地游走或者是狩猎!
一时间,整个生命禁区,因为这些出走的亡灵血体,死亡与恐怖的旋律,沸腾喧嚣;不详与厄难的气息,澎湃蔓延。
在这些游魂般的亡灵血体开始向整个生命禁区游荡之后不长的时间里,在距离墓葬之地千里开外,某一座神道风韵浓重的破旧殿堂里,一群多达数十人的“幸存者”,此刻正一个个静寂无声、沉寂如死地龟缩在最深邃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祈祷着,无声地祷告着;同时也在无助地等待着属于他们自己命运的无情审判,无奈地承受着随时会发生的死亡与厄难的残酷考验。
一道高达三丈的亡灵血体,迈着漫无目的的茫然步调,游走而来。在靠近这座破败的殿堂的时候,突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嗜血猛兽一般,发出一阵阵凄厉而嗜血的嘶吼,开始拼命地冲击向殿堂所在。
受到亡灵血体的冲击,坍塌了一边的殿堂大门和破旧的墙瓦上,突然爆发出一缕缕璀璨的神曦,最终交织成一圈流光溢彩的护网,圈护住了殿堂和深藏其内的众人,阻挡住了亡灵血体的入侵。
但是,所有获得庇护的众人,此刻看着不断疯狂冲击的亡灵血体,看着在亡灵血体地冲击下,摇摇晃晃,神曦光芒愈渐暗淡的护网,听着不时响起的一声声某种事物被撕裂的声响;每一个人沉凝严肃的面容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轻松与侥幸,反而更平添上了一抹深深地苦涩、彷徨与无助。
“这座殿堂支撑不了几次了。我决定了,等这一次放风时间结束之后,就立马进入那条黄昏路径。去#他#大#爷#的,这种提心吊胆、不得安宁的日子,老子我过够了,也过得够腻味和恶心的了。”
人群中,一个一脸枯槁,神消体瘦的灰发老者,忍不住恶狠狠地诅咒和发泄道。
“去黄昏路径?!那个地方,要进去的话,可是得付出那种恐怖的代价的。不见得比眼下的情况好多少。”
一个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敢苟同。
“那也总比被这些亡灵死物当成食物给嚼碎了要好。反正在这个破禁区里,怎么选择都活得不自在,还不如选个能够死得体面一点的环境!”灰发老人在心灰意冷的绝望中,已经具备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其他人闻言,一阵沉默。
可以供他们在这样的时间段里,藏身保命的地方,越来越少了。而且,每一次想要获取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容身的避难所在,也都要经历一次次越加残酷地争夺与厮杀。僧多肉少的局面,愈发的严重,可以让他们选择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而一旦失去了这样的避难所,迎接他们的将是比之死亡更加恐怖的遭遇。
正如这个老人所言,在这样一个被死亡所主宰的世界里,活着的人,不管作何选择,都不轻松不自在。真真是生死两难,身不由己得很。
人在遇上好运,赶上好事的时候,锦上添花也不见得常有;但是,人在倒霉,遭遇不幸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剧,却是屡见不鲜。
就如眼下,在距离这处殿堂数十里之外,一座已经坍塌了一大半的庙宇里,一个消瘦得皮包骨头的龌遢大汉,此刻正把自己埋藏进庙宇中,一尊缺肢少臂的神像肚子里;透过被凿空出一个小小洞口的神像肚脐眼,毛骨悚然地看着发生在不远处地一幕可怕场景。
一个失去了庇护的灰衣老媪,被一道近乎十丈高的亡灵血体,一把塞进了其怒睁开地血盆大口中。尔后,在龌遢大汉的静默注视下,这名灰衣老媪,便被亡灵血体嘴巴里,那浓稠而恐怖的血色能量,一点点地腐蚀成为灰烬,甚至就连她的灵魂本源,也无能幸免。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看着数十米高大的亡灵血体,将这个老媪彻底腐蚀吞噬一空后,意尤未满地渐渐游走远去的背影;龌遢大汉,满脸的庆幸之余,眼中尽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黯然和迷惘……
那个老媪,是龌遢大汉,在这个生命禁区里,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同伴之一。她和他,当初都是为了生的希望和永生的诱惑而进入到这个生命禁区里来的。但是,进来之后,却发现,等待着他们所有人的,却是活着的煎熬,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偏偏当他们有所觉悟,悔不当初的时候,轻易获得了生命得以延续的造化机缘的他们,却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走。
半刻钟之前,他和老媪一起赶来此地避难,但是,老媪因为不久前的一次争夺而负伤在身,以至于赶来此地的速度所到了影响。可也就是这一点时间上的耽搁,就被残酷的现实裁定下了彼此的生与死!
是仇恨这个世界太残酷,造化太弄人了?还是应该悔恨自己当初太痴心妄想、太贪婪了呢?!龌遢汉子,忍不住一次次在心中自问,但是得以延续的生命,在那天之后,生活遗留给他的,只有不断循环反复着生与死的磨难和生不如死的煎熬,没有解答。
……
整个生命禁区,除了一些同时拒绝着生命和死亡的存在的诡异区域之外,在这血色恐怖开始蔓延扩张,死亡旋律呼啸天地的放风时间里,展开了它那属于死灵之宿地,生命之禁区的最恐怖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