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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绝望的吻

北京,夜色静谧。

医院大楼亮着盏盏温暖的灯光。

林母薛月莱赞许地看着林斐扬身后的黎秋,说道:“这次多亏了黎小姐,替咱们安排了这间病房,不然北京的医院病房这么吃紧,你爸爸连个安心养病的地方都没有。”

被她这么一夸,黎秋害羞地低下头,脸上绽开多多红晕:“阿姨,别这么客气嘛,我跟斐扬已经是老同学了。这点忙不算什么的。”

薛月莱还想再夸她两句,林斐扬却转身对黎秋说:“你跟我来一趟。”

医院的天台上,林斐扬眉目深沉地靠在栏杆上,低头抽了根烟:“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林伯伯受伤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见他不说话,只是点燃了烟放在唇边默默抽着,黎秋又说:“你放心,我不是来烦你的。我舅舅是脑外科医生,刚好就在你爸爸入住的医院。现在看病这么难,连个床位都不好找,我就是想帮帮你。”

她说着,似乎是害怕他拒绝,又特别强调了一句:“作为一个老同学,来帮帮你。”

“谢谢。”林斐扬并没有看她,沉如深井般的目光始终落在遥远的南方。

他根本没有心情听她说这些,他的一颗心还牵挂在谭惜身上。这次临时回来北京实在是迫不得已。

那天,他刚从远夏大楼里出来,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父亲出外勤时被工地里的坠物砸伤了脑袋。

尽管,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找谭惜问清楚,尽管他离开得既不甘心也不放心!可他是一个孝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弃自己的父亲于不顾。所以他只有来了北京。

看着这样的他,黎秋的脸色有一瞬的黯然,但她很快掩藏起来,试探性地走进他,说:“对了,你知道吗?”

站在林斐扬的肩侧,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听别人说,谭惜傍大款了。现在两个人都已经去国外度蜜月了呢。”

“是吗?”林斐扬黑眸一眯,狠狠抽了一口,烟气因为太过用力而吸进肺腔里,没能周转出去,把他呛得脸色一阵晕红,偏偏那神色却清冷,“她傍的人是谁?”

黎秋抿了抿唇,似乎犹豫了好久,才低声说:“就是那个周彦召啊,你原来的上司。”

胸膛里蓦然一窒,林斐扬用力攥住冰冷的栏杆,低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了。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黎秋走后,天上下起蒙蒙细雨。

一丝一丝,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就像是他离开海滨之前那个夜晚。

他喝了许多酒,喝得酩酊大醉,也只有借着醉酒的时刻,他才能说服自己忘记谭惜的冷酷,忘记她身边那个叫做周彦召的男人。

可是,当他终于鼓起勇气,重新敲开谭惜的家门时,迎接他的那个人,却并非谭惜。

那个晚上,张雪茹的脸色灰白而疲惫:“你来干什么?”

“我要带谭惜走。”林斐扬并没有注意那么多,只是自顾自地往房间里走。

张雪茹却猛然拉住他:“她不会跟你走的,你别再来了。”

恰巧他当时驻足,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桌子正中那张周彦召的名片上。

那些他以为早已麻木的记忆似乎在一瞬间喷涌而出,他握了握拳头,乘着醉意转过身,攥住张雪茹的肩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天晚上,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要跟我远走高飞,跟我离开这个纸醉金迷的肮脏世界!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我们去雪山旁边,盖一个小木屋,我们平平安安、快快活活过一辈子。我们可以坐在火炉旁边,拥抱接吻,生儿育女,再也没有悲伤,再也不用顾及别人的目光!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要跟那个周彦召在一起!”

张雪茹睁大了眼睛,脸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雪白,她尖锐地质问他:“你说什么?她要跟你远走高飞?”

当时他摇了摇头,恍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谭惜,就缓缓松开了那个人:“阿姨,你把谭惜交给我好不好?我会娶她,我会给她幸福。请你把她交给我好不好?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你不希望她快乐吗?”

“你出去……出去!”

可是张雪茹却情绪激动地拿起扫把,将他连踢带打地赶出去:“做梦都别想跟谭惜在一起!做梦都别想!”

太阳穴蓦然一阵激痛,林斐扬将指尖的烟烬了,抬眸望着远处灰蒙的青空。

“我听别人说,谭惜傍大款了。现在两个人都已经去国外度蜜月了呢。”

“是吗?她傍的人是谁?”

“就是那个周彦召啊,你原来的上司。”

雨又落在他的肩头,就像是半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分手的夜晚。

就像是没有尽头。

就像是一根根的针。

连绵不绝地落下,扎在心底那早已溃烂的地方,他以为那些神经已经麻木死去,却又翻出鲜红的血肉来,痛得喘不过气。

“斐扬……我们已经结束了。”

那日的话语,还历历在耳。

林斐扬蓦地一拳捶到坚硬的栏杆上。

谭惜,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曾经我们亲密无间,你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我都能轻易地了解。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好像再也读不到你的心?

……

回到病房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下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在轻手轻脚地吃夜宵,见他进来了,她还温柔地拉住他的手,小声说:“斐扬,刚才那个黎小姐人还挺不错的,你看人家多热情,知道你爸爸生病了,还特意跑来帮你。”

眼见林斐扬的眉头微微皱起,薛月莱便拍拍他的手背,惋惜地说:“不过听说她得了那个布病,不能生孩子了,倒是挺可惜的,不然你们俩也挺登对。你妈妈我呀就是个病秧子,真不希望,你也找个病秧子。”

“阿姨,布病也是可以痊愈的。”

就在这时,未掩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拿着一个保温盒的黎秋,她笑容温婉大方:“我的症状不重,身体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最近才做的检查,医生说各项机能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所以,您不必为我担心。”

没料到她会骤然进来,薛月莱的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啊,阿姨刚才那么说你,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黎秋始终温柔地笑着:“阿姨,我懂,您的这些顾虑我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我的身体不好起来,我也不敢来找斐扬啊。那样,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

她说着,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林斐扬。

薛月莱连忙拉着她的手,称赞道:“哪会啊,你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跟我们家斐扬在一起,我还怕是委屈了你呢。”

“你们说够了没有?”

眼见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一直沉默的林斐扬却突然开了口,语气并不和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在一起了?”

黎秋的心蓦然一刺,她抬头,怔怔地望着那张俊朗却清冷的脸:“斐扬……”

“哎,斐扬……”

眼见儿子莫名发火,薛月莱有些窘迫,连忙柔声安慰黎秋:“黎小姐,你别生气啊,他最近失业了,家里又很多事情,他心里烦。”

“我知道。我不生气的。”黎秋大度地摇了摇头,一双恬静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林斐扬,带着深深的哀伤。

胸臆里一阵烦闷,林斐扬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离开了病房。

黎秋的心里莫名慌起来,她想也不想地,跟着跑到走廊上,刚要抓住他的手。

他却一把甩开了她。

“不过半年而已,布病真的可以那么快就痊愈?”

他冷酷地盯视着她,漆黑的眼里尽是憎恶和嘲讽:“到底是你在骗我妈妈,还是这半年来,你一直都在骗我,骗着学校的领导骗着谭惜?”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病是不是?”这一声尖锐得好似控诉。

黎秋的胸口也似乎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她深深呼吸,好半晌才逼迫自己抬头,正视着他:“我是没有病,我谎称自己也染了病,只不过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和你更多的关心,如果这样也是错的话,那么对不起,我是做错了!可你也深深地爱过一个人,你总该明白,爱一个人是会不计道德不顾常理一往无前的。我这么做,都只是因为我太爱你。”

她的慷慨陈词,并没有令林斐扬的眼中产生片刻的松软:“那么布病的事情呢,你为什么要诬陷谭惜?”

黎秋忍不住流下泪来:“我诬陷她什么了?难道不是她打破了那瓶布氏杆菌吗?难道让同学们染病的人,是我吗?”

林斐扬握紧了拳头,愤怒地指着她:“可是,到处散播谣言中伤谭惜的人,难道不是你?”

黎秋微微一愣。

片刻后,又挺起胸膛。

“是,我是这么做的,那又怎么样?”

到了这一刻,她忽然也不想再矫情了,她咬紧了唇,然后近乎是嘶喊般地对他说:“林斐扬,你还不懂吗?你不懂谭惜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明白,她不适合你,也不属于你。跟她在一起,你是不会幸福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林斐扬却攥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后背狠狠地摔在墙面上:“那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你有什么权力替我选择!”

后背如同炸裂般的疼痛着,黎秋都顾不得了,她的整片视野都被林斐扬那张愤怒绝望的面容所铺满,仿佛是锥子,狠狠地戳刺着她的胸口,让她彻底怔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你说的不错,我也深深地爱一个,但是我知道,爱一个人不是不计道德不顾常理一往无前。打着爱的名义去做这种事,那不是爱,而是占有!”死死盯视着她,林斐扬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又夹着盛大而焦灼的炙热。

怔怔地望着他,黎秋一瞬间泪如许下:“斐扬,难道你认为我并不是真的爱你吗?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愿意一直等下去。只要你开口,我甚至可以为你做任何事,难道这样也不是爱吗?”

“你爱她,她也同样爱着你,你做的一切才那么闪耀,才那么美好。否则,就只是伤人伤己、庸人自扰。”

脑中忽然现出谭惜的倩影,林斐扬拼命压制住内心不断喷涌的悲愤,缓缓松开她的肩膀,沙哑着声音说:“黎秋,这次爸爸住院的事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他说着,漠然转身:“可我也希望你能到此而止。”

望着那个不断走远的落寞身影,黎秋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出声来:“斐扬,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谭惜!”

闻言,林斐扬顿在那里。

微微侧首,他的声音冷漠麻木,又夹着显而易见的讽刺:“等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坦诚相待了,我才能考虑要不要接受你。不过我想,应该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犹如被人照头浇上一盆雪水,黎秋怔怔地退回到墙面,从身到心灌满了冰冷。

离开医院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再去一趟病房。有些话,她突然很想跟斐扬讲清楚。可是,当她走进来,病房里却并没有那抹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斐扬呢?”她恍然地问着薛月莱。

“他没回来呀,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吧。”薛月莱冲她温柔地一笑,然后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噢,对了,刚才你舅舅来找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姨。”黎秋勉强笑了笑,转身走进脑外科主任的办公室。

那个号称是她舅舅的人正在房间里等着她:“怎么样?周先生的这个礼物还不错吧?让我装成你舅舅,你也好尽快赢得林先生家人的欢心。”

“是很不错。”

斐扬的话还历历在耳,黎秋麻木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不知为何,心里却一片绝望的冰凉:“你告诉周彦召,谢谢他的好意。祝他能早点让谭惜忘记斐扬。不过我想,应该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漆黑的走廊里,没有人注意到,主任办公室的门口正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是……

林斐扬。

……

夜晚。

谭惜觉得颠簸的厉害,好像是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又好像是那一年流星雨,林斐扬骑车载着她。

岁月忽然变得静好。

他的头发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有些乱,写意地拂在他的额头上,浓密纤长的睫毛,澄澈漆黑的眼瞳,那是风一样潇洒的少年。

单车横梁上,谭惜就像坐在他的怀里,他边骑车边低头笑着跟她说话,声音很轻,随风飘在空中,连笑容都温柔极了。

谭惜贪婪地抱紧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欢欣。

可是忽然间,车子又颠簸了一下。

仿佛有一道闪电笔直地劈下来,贯穿了她整个的视野。

回忆的画面被寸寸震碎,身体也如同被肢解了般,寸寸割裂般得痛着。谭惜没有力气,也不想睁开眼睛,是谁围在她的身边粗喘着、不停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很多人,又好像根本没有人,这只是她自己的喘息。

谭惜惊恐地握住自己的手,眼前的漆黑被一簇快速闪动的光照亮,似乎是警车顶上的灯。

“小惜,你以后要好好学习,爸爸对不起你。”光的尽头,是父亲沧桑而绝望的容颜。

她的心猛然一抽,刚想追过去,有只稚嫩的小手却拉住她:“小惜姐姐,你别哭了。”

她愕然回首,还没看清眼前的人,牵着的手就蓦地被人打开。

“囡囡,快过来。她是强奸犯的女儿你知道吗?别离她那么近!”

这声音如此尖锐刺耳,仿佛是最锋利的剑,蓦然间劈开了谭惜的脏腑。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黑暗中,却有人握住她的手。

虽然握得不重,却似乎给了支撑整个生命的力量和信心。

“别怕,我的手在这儿。”

刹那间泪如泉涌,谭惜回过身来,好像抱住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所在。

可是忽然间,另一只手却一把撕裂了她胸前的衣服。

“这可不仅仅是一场游戏,这是讨债、是报复、是占有!”

她喘息着抬起头,黑夜暗沉,周彦召的脸却冷得仿佛浸了冬日的霜雪。

心,咚的一声犹若跌入了寒潭,谭惜拼了命想要推开身上这个人,他却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谭惜,我要的东西,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逃脱我的手心!”

嗡!

耳畔开始轰鸣,细碎而尖锐的声响,像是刀刃般紧紧地磨在她的耳膜,让她不寒而栗。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消失,只这嗡鸣声一寸寸地扩大,扩大,再扩大,直至侵占了她的整个六识。

谭惜捂住耳朵,拼命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

仿佛快要死了一般,她的身子轻轻地飘起来,有很多双手按住她,紧紧地按着她,就像是要把她架上冰冷的绞刑架上。

她很想挣扎,可是偏偏没有半分力气。

难受几乎无法呼吸了,她皱紧了眉端,却听到有人在说:“血压?”

“70-50。”

“心率?”

“130-140。”

“体温?”

“36℃,正常。”

“左手腕有三处伤口,一处较深,已深达肌层,动脉、神经、肌腱均有不同程度损伤。”

有人低声地喊:“血浆呢?怎么还不到?”

“来了!”

她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忽然间,眼皮似乎被人抬起:“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快!先输血。”

一把熟悉的女声说:“有救么?”

头顶的声音说:“不好说。”

“不好说?”那个女声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丝狠,“周先生说了,要是救不活她,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拿手术刀了。”

“可是病人几乎没有求生意识。”头顶的声音似乎无奈至今。

这时有人靠近她,熟悉的男声,语气却冷酷残忍、几乎像是把刀,横插进谭惜的胸口:“我说过,你敢死。我就让所有你在乎的人生不如死!”

谭惜的心猛然一阵抽搐,她反复深深呼吸,一瞬间再度灰心丧气。

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手臂上一阵刺痛,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犹如跌进深渊,那么黑,那么沉。

……

夜,尽了又亮。

亮了又徐徐暗下去。

周彦召靠在墙上,沉默地看着几名医护人员将昏迷的谭惜从走廊推进豪华病房里。

门口,是曾彤平缓又难掩焦急的声音:“陈医生,谭小姐的伤势如何?”

“已经脱离危险,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陈医生褪掉脸上的口罩,一边喘气一边说,“左手腕上有一处伤伤到了神经,恐怕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浓重的夜色里,曾彤看到房间里的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清远的眉峰下,有一丝光缓慢地涌过,又渐渐变得晦涩。

一瞬间让曾彤有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向来漠然的他,竟也会拥有这样似是后悔又似是伤神的神情。

但下一秒,周彦召已经淡淡抬起眸,黑瞳中柔软尽褪,只余清冷:“治好她。”

这语气并不重,却不容置喙,无法推却,这是周少的作风。

“我会尽力的。”陈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有些紧张。

曾彤又向房间里瞟了一眼,便借口需要进一步商量谭惜的住院细节,拉着陈医生离开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阖上了。

周围又归于宁静。

走到床边,周彦召在床沿坐下来,他抬手抚上她的脸。

窗外在下雨。

星星点点的雨光,透过半掩的玻璃窗子,落在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更衬得平时坚强的她,有了一分从未有过的柔软。

这样的一个她,这样一个如此虚弱的她……

周彦召的手微微顿在那里。

仿佛又回到那个黑暗的雨夜。

记忆中的雨夜。

大雨淹没了世界,白花花的水泊里,他满身鲜血的躺在那里。

伸出手,绝望而无助地探向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车子,他一声声地呐喊:“爸爸!爸爸,不要抛下我……”

急簌簌的雨珠在地面溅起朵朵水花,喧嚣的大雨中,那个黑色的车影渐渐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有人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将他拎起来,恶狠狠地说:“野种!还叫什么!你爸爸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你才是野种!”年少的他,拼命忍住腿上尖锐的痛楚,抵死挣扎着,“爸爸不会不管我的!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会?”那个人轻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冰冷地望着他,“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他被望得心脏一缩,连身体上的剧痛都快要忘记了,只是本能地握紧了手心:“爸爸说,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

那人笑了,笑声如枭叫般刺耳:“你错了,你妈妈不是难产死的。她是在生下你的当天,在卫生间,用输液针的针头一点一点划破了自己的大动脉,然后血流不止自杀而死的!”

体内忽然涌起阵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他又恨又怒地嘶喊:“你胡说!我爸爸妈妈那么恩爱,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妈妈根本就不爱你爸爸,她是一个学生,也是一个夜总会的小姐,你爸爸强暴了她,用卑鄙的伎俩占有了她。他弄大了她的肚子,又不肯娶她,还几次三番的虐待她,怀疑你不是他的亲儿子。你妈妈受不了,所以她只有一死。”

盯着他痛苦沉黯的双眼,那个人逼近他,慢声又恶毒地说着:“你妈妈,是被你爸爸活活逼死的!”

“你妈妈是被你爸爸活活逼死的!”

蓦然间一个闪电,如同寒光透刃的刀,骤然劈开黑沉的暗夜。

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那些混有鲜血和泪水的记忆,他被关进城市里最黑暗阴森的角落,他昏迷在滂沱大雨的血泊中……

那些记忆,那些往事,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

可是此时此刻,却如同蘸着血的鞭子般,一下一下狠狠地抽着他的心。

雨声渐渐轰然,时间静静地走,仿佛在见证着一场艰难的抉择。

周彦召坐在谭惜的身边,白皙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停留在她的唇间。

她的唇很漂亮,淡淡的颜色,温暖的触感,每次吻上去的时候,她都会露出惊慌无措的表情。

可是现在,她的嘴唇却是一片灰败的青紫。

微微抬起她的脸,他低头,好看的薄唇轻轻吻过她的唇。

“……为什么会想要死呢?”

他忽然低声开口,明知她听不到,还是静静地说给她听。

“割腕自杀……你难道不知道,我最痛恨这四个字吗?”

他不再说话,只是忽然低头,凶狠地攥住了她的呼吸。

一寸寸撬开她雪白的贝齿,从温柔到暴烈,从平和到惊骇,这深吻如同窗外的疾风暴雨,在她的湖心引起惊涛骇浪。

昏迷中的谭惜,终于有了反应,紧蹙着眉,她轻哼着挣扎起来:“不要……”

“不要逼我……”

手,瞬间僵在那里,慢慢地伸开,又倏然间蜷紧。

“你妈妈,是被你爸爸活活逼死的!”

离开她柔软甜蜜的唇,周彦召无声地直起身,又拄着拐杖站起来。

走到窗前,大雨倾盆,盛大而又伶仃。

刚才吻住她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仿佛是满的。

而她,却毫无意识地挣扎,破碎恐惧的呢喃……

终于松开她,放开她,他的心顿时变得空空落落。

空空落落……

就好像,生命也变得空空落落。

这种感觉,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

好像她的到来,打破了他二十五年以来固守的太多东西,他的清心寡欲,他的波澜不惊,他的不悲不喜。

这让他暗然心惊。

一个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那个困扰着他的女人。

而他这样的男人,本不该将这样一个弱点暴露给任何人看。

周彦召微微蹙眉,清远的目光从窗内飘向窗外的暗夜里。

斜雨纷纷,槐树花落的地方,依稀立着一抹男人的影子。那个身影并不陌生。

周彦召回眸,看了眼病床上那个睡意昏然的女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他垂下黑浓的睫,恍若淡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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