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做丰盛的大餐，连乔便挑了些简单的食材做了几道家常菜。酱爆茄子，清炒西兰花，宫保鸡丁，糖醋藕段，再加一个紫菜蛋花汤。菜出锅时，饭煲里的米饭也刚刚蒸熟。饭菜一一摆上桌时，连乔顺便摆了两副碗筷。
凤西忍不住又皱眉头。
“你是猪吗？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中午便瞧见你的车停在校外了。不知道是你的车，也没有出来。如果不介意我烧的菜难吃，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连乔轻轻解释道。
“他从来不在家吃饭。”凤北嘀咕一句，乖乖坐下来开动。
凤西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连乔也不多言，默默盛了两碗饭端上了桌就准备回厨房收拾残局。凤北奇怪，忙不迭伸手抓住连乔的衣衫，扬起脸来时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为什么不坐下来？”
“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吧。”连乔笑笑，抽回被攥紧的衣角回了厨房。
刷净锅盆，菜叶收进垃圾袋，再确定煤气的阀门已经关好。收拾完回到客厅时，凤北的碗里已经空了。凤西的碗还是满的，总算筷子用过，不言不语的，脸上看不出端倪，倒也不像因为饭菜难以下咽而心生怒气。
“吃饱了吗？”连乔扭头冲凤北笑问。
“嗯。”凤北点头，一脸满足。“困了。”
虽然知道吃过饭便睡实在糟蹋自己的身子，但瞧见凤北眼底明显的阴影时，连乔还是在心间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去洗洗睡吧。”
凤北便高高兴兴跑进了浴室。
只剩两人在的客厅，突然又安静地有些过分。连乔低头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笃定是不肯抬眼看一看安稳坐在对面的男人。饭菜动得不多，但只两个人的饭量，一个又是孩子，说起来吃得也算不少了。大约扫一眼剩余的饭菜，连乔低低开了口。
“饭菜收进冰箱的话，明天上午只要放进微波炉打一下就能吃了。”
“剩饭不能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是猪吗？”凤西冷冷道。
连乔一下就什么都说不出了，只能默默收了饭菜回到厨房。没有再收进冰箱，而是一股脑倒进了垃圾袋。直起身来时瞧着手上溅的几滴菜汁，连乔又怔住，拿着空盘子居然就愣在厨房里。
很久之后，连乔才提着垃圾袋从厨房退出来。
凤西还是坐在餐桌前，似乎一直都没动作，但身前桌上却是真实地摆了厚厚一叠纸币。在他抱肩冷冷看过来时，有那么一会，连乔清晰地读出了他眼中的鄙夷。
“据我所知，家政公司会在每个员工应得的报酬中抽成。这次，不经过家政公司，我直接雇佣你。每天上午十点前赶过来，晚上八点下班。期间，你负责家里的一切事务，包括照顾好凤北的胃。薪酬还是按时薪，一个钟头五百块。”凤西冷冷道。“况且，你的那个学校，上与不上也没什么分别。这里是五万块，你十天的薪水。当然，比起从前你一晚就赚五万块，这次是委屈你了。”
“不用那么多钱。”连乔低着头说。
“在我面前不用装清高，没那个必要。如果觉得合适，明天开始就过来上班。”凤西古怪一笑。“现在，提着你的垃圾，拿走这些钱，离开我家。”
连乔便走了过去。提着垃圾不能放，便在离餐桌还有一步远时站定了，伸手过去，从那一沓纸币里抽出一张来塞进口袋。
“我的工作值不了那么多。在别人家，一天只有十块。”
然后便提着自己的垃圾出了门。房门闭上后，凤西鼻间泄出一丝冷哼。却也不过有一分钟的光景，连乔又推门走了进来，头垂得地低低的，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别指望我再载你回去。山下有公车。”凤西皱紧了眉头。
“我知道。”连乔的头似乎垂得更低了。“我的东西忘记带走了。”
扔在玄关处的泡面，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半晚。所幸没有被它的主人遗忘，这才免了最后落得毁尸于垃圾场的命运。捡起那袋泡面收进怀里，连乔转了身，并没有急着离开，只是用一种低沉却清晰地嗓音慢慢开了口。
“我知道你讨厌我，更不能容忍我坐进你的车。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门重新关起来。
“穷酸鬼。”
凤西撇撇嘴，径自回了自个的卧室。
门外，连乔很安静地站着，久久没有挪开脚步。知道自己被讨厌，多少不是叫人能开心得起来的事。又是不小心听到被骂做穷酸鬼时，连乔想笑，只是笑不出来。低头看看自己穿了很多次的衬衫，白色的料子都微微泛了黄。黑色的仔裤，也因为洗过太多次，颜色都淡了很多。鞋子，是地摊货，露脚趾的草编凉鞋，穿了整个夏天没有换过。
与身后漂亮的别墅相比，这身行头果然寒酸到不堪入目呵。
又是慢慢挪回了学校。山下有公车是不错，可是没有哪辆公车上会备好大把的零钱来供人使用一百块。垃圾也一直没有扔掉，应该说，是忘记扔掉，就那么一路提回了学校。直到回了寝室并且被室友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过来时，连乔才反应过来，默默扔了垃圾，一头倒回床上沉沉睡去。
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所以连晚上不能睡这种事都忘记。结结实实睡了一夜，隔日醒来时已经九点，头重得很，耳朵里也总有奇怪的响声。连乔知道，自己大概又要生病了。只是顾不得这些，草草用凉水洗把脸，再灌上一肚子的冷水后，连乔拿上那袋泡面出了门。
约定是十点前到，再坐公车显然不现实了，便打了出租赶过去。路上解决掉那袋泡面，连乔只觉胃里像是搅了一锅浆糊。总算在十点整到了别墅外，那一百块也变成了几个可怜的钢镚落回连乔手中。
只是没想凤西还留在家中。瞧着连乔进门后，凤西站起来便走。擦身而过的瞬间，连乔清楚得瞧见了凤西唇角勾起的讥讽弧度。
连乔笑笑，什么都没说，然后突然就觉得胃里的浆糊已经硬成了坨，硬邦邦的刺得胃生疼。
房里又剩自己一个了。空旷得有些过分，也安静。连乔呆呆站了一会，直到自己都觉无聊了，这才咧嘴笑一下，开始一日的工作。凤北还没有起床，但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去凤北的房中，掀开他的被子，然后在小少爷的尊臀上轻轻落个响巴掌喊他起床。凤北老大的不情愿，撅嘴走进洗浴室。
然后，就开始准备凤北的早餐，也不对，该是说午餐才是。忙完厨房里的活计，又开始清扫的工作。虽然日日都会有清扫，或许因着房子太过空旷的缘故，也少人气，所以一日的光景房子就会积攒许多的灰尘。而实木的地板，实在舍不得用拖把糟蹋，便拿了抹布来一点一点地擦。
擦了一半，连乔累了，索性坐下来休息。也就在回头的功夫，看到凤北毫不客气地在没干的地板上留下些脏兮兮的脚印。人就站在一旁，下巴高高扬起来，脸上又是些涨到满溢的怒意。
“我喊你好几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还觉得委屈。
“之前有阿姨说你喜欢在刚刚擦完的地板上踩，那时候以为你是故意捣乱。”连乔抬手擦脸，一头的冷汗。“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呢。真是个别扭的小鬼。”
“又老又丑的女人，谁要她们留在我的房子里。”凤北撇撇嘴，一脸的不屑。“你老是擦啊擦啊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脏东西要擦？陪我玩。”
“你啊。”连乔失笑，倒也慢慢站起身来。“真是败给你……”
天旋地转。
倒下去时，似乎能看到凤北满是急色的脸。本来想说，放心，我没关系。可惜，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意识抽离前，连乔终于苦笑出来。
真是糟糕呵，居然就这样，到了极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