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豁牙子的大名叫张红中，他和牛小二是两个毛贼。张豁牙子今年正好50岁，牛小二是他捡来的一个孤儿，牛小二今年15岁，平时除了爱戴个棒球帽，喜欢唱两嗓子二人转外，办事总有点傻乎乎的。牛小二管张豁牙子叫叔。
张豁牙子平时领着牛小二也就是小偷小摸，干点警察都懒得管的小案子。可是最近市里严打，张豁牙子连着20天也没敢动窝，他手里积攒得那点钱马上就要花没了。
张豁牙子骑着自行车带着牛小二出门转了一圈，他最后停在了街道水泵厂的院外。街道水泵厂早在3年前就黄了，只有打更的老耿头在守着这一大片仓库。
这个打更的老耿头是个好人，他经常接济张豁牙子爷俩。老耿头曾经参加过大西北的军垦图，当年他用炸药炸狼的时候，巨大的爆炸声把自己的耳朵震聋了。转业回地方后，他就被分配到了水泵厂当了门卫。他为了弥补自己耳朵听不到声音的毛病，他曾经先后收养了五六条流浪狗，现在他养的是一条大黄狗，这条大黄狗被老耿头捡回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早就瞎了。可是狗的耳朵却好使。
水泵厂的仓库里可都是几年前留下来的废铁啊！人都说兔子不动窝边草，那可得分什么情况，张豁牙子爷俩的大米都快吃没了，不弄点钱花他们只能饿死了。
可是这老耿头和大黄狗的眼睛和耳朵互补，他们把水泵厂的大门守得比碉堡都严实。要说这是人就有软肋，连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想在水泵厂下手，还真得找准这一人一狗的软肋！
张豁牙子和牛小二一起蹲在对街的老槐树底下，紧盯着老耿头住的门卫。观察了两天后，张豁牙子发现每天到下午2点的时候，老耿头就会领着老黄狗出去两个小时，在水泵厂门口摆摊的小贩们就会主动承担起把门看厂子的任务。
原来这个老耿头牵着老黄狗看二人转去了。特别是听到二人转的小帽——双回门的时候，老黄狗竟被欢快的旋律刺激得神情亢奋，摇头摆尾，完全是一副超级戏迷的神态！
张豁牙子高兴得一拍大腿，他今天终于找到老黄狗的软肋了。只要它爱听二人转，何愁自己的偷铁计划不成功啊！
正巧两个月前，张豁牙子给牛小二买了一个2手的MP4，这个MP4别看只花了50元，可是充满电，照样能连放一个半小时的二人转。张豁牙子回到家，叫牛小儿把MP4找出来，连录了20多个二人转演员唱的二人转的小帽——双回门。最后剩下10分钟没的可录了，牛小二又对着MP4自己唱了一段二人转。
当天的夜里，张豁牙子推着倒骑驴和牛小二一起，来到了水泵厂的门外。老耿头的门卫已经关灯了。老黄狗趴在门外的台阶下正卧地听声呢。
张豁牙子给MP4上系了一根细绳子，然后他对牛小二一挥手，叫他把MP4给狗送过去。牛小二也是一脸的疑惑，他低声说道：“叔，这成吗？”
张豁牙子说道：“绝对成！”
牛小二翻墙刚跳进水泵厂的大门，那只老黄狗猛地抬起了脑袋，还没等老黄狗张口汪汪地大叫，牛小二一按MP4的播放键，双回门欢快的乐曲立刻响了起来。
老黄狗听到双回门的声音，他摇头摆尾，一下子亢奋了起来。牛小二把MP4放到了老黄狗面前，然后他把细绳子系到了水泵厂大铁门的门框上。
张豁牙子对着牛小二一比划，牛小二直接绕到了后院，牛小二撬开水泵厂后院的铁门后，张豁牙子将倒骑驴推到了水泵厂的院里。一吨多废铁被两个人从仓库里搬了出来，装到了倒骑驴上，然后他们拐弯抹角，将倒骑驴推回到了家中。
两个人把车上的废铁卸到了煤棚子里。张豁牙子回头一望牛小二说道：“你的帽子呢？”
牛小二往车上搬铁的时候，因为身上出汗，棒球的帽子被他摘下来放到了仓库里。牛小二的帽子因为怕丢，早就被张豁牙子写上了牛小二的名字，要知道现在的警察可不是吃素的，找到了帽子，顺藤摸瓜，他张豁牙子也就别想跑了。
张豁牙子气得一跺脚，他刚要推车出门再去偷一车铁，然后顺便将牛小二的帽子和MP4取回来，可是张豁牙子刚要迈出门坎子，就听外面响起了刺耳的警车声。吓得张豁牙子急忙把门关上。看样子今天不能再去偷铁了。
张豁牙子等警车声远去，他急忙拉着牛小二直奔水泵厂而去。牛小二打开后门到仓库里取帽子，张豁牙子则来到水泵厂的前门，一点点的拉着细绳，把MP4从老黄狗的狗耳朵边拉了出来。
老黄狗听MP4里面播放的二人转正听得入迷，MP4被张豁牙子拉了出去，气得它一阵汪汪的大叫。老黄狗猛地往前一扑，狗爪子正按到那个MP4上。张豁牙子手里的细绳子“咔”的一声，扯断了。老黄狗的狗爪子正按到了MP4的关闭键上，双回门欢快的乐曲立刻停了下来。看着“嗷嗷”怪叫的大狗，张豁牙子吓得也是倒退了几步。幸亏老耿头是个聋子，不然这事可就麻烦了。
牛小二戴着棒球帽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听着街口又传来了警笛声，张豁牙子对他一招手，两个人“吱溜”一声，就钻进了黑胡同。两个人刚刚走出了胡同口，迎面差点撞到了派出所黄所长的身上。
黄所长领着两名警察正巡夜呢，看着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黄所长一瞪眼睛说道：“张红中，这么晚了，你在干啥？”
张豁牙子刚说一声——热。黄所长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子，说道：“是呀，天热，我到你们家凉快凉快去！”
黄所长一巴掌推开张豁牙子的院门，张豁牙子的冷汗“唰”的一声就淌下来了。可是他一看自己装着赃物的煤棚子，竟然开着门，院子里的那辆倒骑驴也没有影子了。
张豁牙子叫道：“黄所长，不好了，我报案，我要报案，我的倒骑驴叫贼给偷去了！”黄所长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大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违禁物品，他点了点头，叫手下的警察做了个丢失物品的登记。然后回所去了！
张豁牙子气得满院子乱转，今天可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牛小二的MP4没有拿回来，心痛得他“哇哇”直哭，张豁牙子对他的屁股踢了一脚，骂道：“哭啥，明天一早我再给你买！”
第二天一大早，张豁牙子还没等起床，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张豁牙子一开门，发现老耿头立在了大门外。张豁牙子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自己偷铁的行踪暴漏了，可是他看着老耿头满脸笑容的样子又不像。
老耿头的肩膀上扛着一袋大米，手里还拎着一桶豆油。他这是给张豁牙子送温暖来了。牛小二可是不管什么豆油和大米，他一眼瞧见老黄狗的脖子底下挂着自己的那个MP4，MP4里面传出双回门欢快的音乐声。
张豁牙子接过大米豆油连声感谢。牛小二却指着大黄狗的脖子叫道：“叔，那是我的MP4！”
牛小二刚凑到老黄狗面前去摘取MP4，没想到老黄狗张嘴一呲牙，吓得牛小二“咕咚”一声坐到了地上。张豁牙子还没等和老耿头把MP4的事情比划明白，就听见那二人转的唱腔的中间竟传来了他和牛小二商量着如何到水泵厂偷铁的对话声！
牛小二也真够傻的，他在录制二人转唱腔的时候，竟把他们的对话录了进去，幸亏这个老耿头是个聋子，不然他们现在已经到拘留所里啃窝头去了。
牛小二还想要MP4，张豁牙子急忙拉住了他，他们两个把老耿头送走。张豁牙子低声说道：“看样子我们得花俩钱了，买一斤猪头肉回来然后泡酒，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老黄狗放倒！”
张豁牙子用猪头肉泡酒这个主意真不错，老黄狗吃了三块用烧酒泡过的猪头肉后，翻身醉倒再地。张豁牙子在外面放风，牛小二翻墙跳了进去。牛小二刚把MP4从老黄狗的脖子底下摘下来，就听老耿头打更的屋子“啪”的一声，灯亮了。
老耿头推门走了出来，牛小二吓得跳墙逃走。张豁牙子和牛小二绕了个大圈，最后回到了家里，可是他家的木门却半开着。张豁牙子伸头往院里一看，就见老耿头正坐在院子里的倒骑驴上再等着他们呢。
老耿头早知道他们昨天晚上要去偷铁，借着他们第二次回水泵厂的时候，老耿头把一车的铁又推回到水泵厂的仓库。老耿头用牛豁牙子的倒骑驴把那条还在昏睡的大黄狗推了过来，他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给我的老黄狗喂的是啥？”
张豁牙子连声说道：“是泡了酒的猪头肉！”
老耿头说道：“要是真的毒杀了我的大黄狗，我一定不饶你们！”听老耿头把话将完，张豁牙子也愣住了，谁说老耿头聋啊，他一点也不聋啊！
老耿头只是一个耳朵有点聋，另一个耳朵根本不聋。他那只聋耳朵是被炸药震聋的。那还是在50多年前，他参加北大荒军垦团的时候，因为冬天需要炸冰捕鱼，驻军部队就支援了他们3箱子的炸药。他和两个战士一条狗赶着马车往回运的时候，遭遇到了狼群。
30多只狼群围住了马车，他们打空了枪里的子弹，老耿头在撤退的时候，点燃了装有雷管的木箱子，三箱子炸药把那30只狼都送上了西天。他和两名战友都被震昏于地。老耿头的左耳朵也被震聋了。还是他养的那条狗跑回50里外的军垦团的驻地，找来战友救了他们。那条狗最后因为重伤不治，而丢了性命。
老耿头回到了地方，被分到了水泵厂，他以自己的耳朵听不到声音为借口，这几十年他收留了七八条流浪狗，3年前，他捡到了那条瞎了两只眼睛的老黄狗，一人一狗在倒闭的厂子门卫相依为命，这就是以往的全部经过啊！
老耿头之所以没有把张豁牙子偷铁的事情举报，就是看牛小二可怜。张豁牙子如果进了监狱，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牛小二可怎么办？
张豁牙子听老耿头说完，张豁牙子“噗通”一声，跪倒在老耿头面前。他左右开工抽了自己几个耳光，道：“耿大爷，您这样为我着想，我还去偷水泵厂的仓库，我真的不是人啊！”
老耿头拉起了跪地的张豁牙子，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想过吗，小二还是个孩子，你难道想把牛小二也培养成一个贼吗？”
张豁牙子低声说道：“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啊？我能教他什么？”
老耿头笑道：“我在MP4里面听牛小二唱的二人转不错，不成我去找个唱二人转的师傅说说，就叫他去学二人转吧？”学好了二人转也能养家糊口。
牛小二一听说叫他去学二人转，乐得两只手都拍不到一块了。张豁牙子也是连声喊好。小院子里立刻响起了牛小二唱双回门的声音——
正月也是里，正月初三四
正赶上放年假。我们两个去串门
转回身来。叫了一声他
你过来，有点事
看看外面有没有风丝
咱们两个人抱着孩子，去串门。
看一看我爹我妈你的（那个）老丈人
倒在倒骑驴车上的那只老黄狗听到了双回门欢快的唱腔，它晃荡着脑袋也醒了过来……看着它兴奋的神态，就好像它也要回门去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