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气与刚刚水香主的话不谋而合，看来水香主与那个宁息之所以针锋相对，是护法的示意。而且护法刚才亲口也说，让宁息休息，不过是缓兵之计，她并不想交人。难道她要放走十三爷？碧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也太滑稽了，既然要放，当初何必那样大费周章地捉过来？
“堂堂护法，说出这样不顾大局的话来，还说自己一心为帮中利益作想？”玉莲冷哼了一声。这一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招数使得十分高明。但护法不是其它人，并没有被问住，反而笑着看她：“如是本日之前，我当然会将人毫不犹豫地将给宁息。可是，今日，我却不得不再作考虑。”
“为什么？”玉莲脱口问道。
护法神秘地一笑，慢悠悠地说：“这个且等等再说。姐姐来到底为了何事？”她话锋忽一转。
玉莲刚刚那么着急地想说话，现在护法问，反而迟疑了，想是护法刚才的态度，令她捉摸不定。
见她半晌不说话，护法笑了：“既然事已得手，姐姐就该带阿九回杜家村，为何来见我？还来得如此匆忙，竟将阿九带来了。这事难道还与那边有关系么？想必是那边接头的人来求姐姐的？”
玉莲摇摇头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妹妹的眼睛。好吧，确是受她们所托，找一个人。”
“找谁？”护法淡淡地问。
玉莲的身子前倾，离护法近了一些：“一个年纪与阿九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这话让碧云愣了一下，看来阿九说得没错，玉莲此行当真是为了寻找自己。没想到，盼望的救兵就在眼前。回头去看，阿九正得意地看着自己，意思她早就猜到了。碧云怀疑是玉莲告诉她的，带阿九来，一方面可能是真来不及安顿她，另一方面也不能排除玉莲让她当说客的可能，毕竟护法爱女心切，有阿九在，事情总会有回寰的余地。
“我这儿这么大的女孩子可不少。”护法闲闲地说着，拿起茶壶给自己加了一点水。碧云明白她早就知道玉莲的来意，之所以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大概是想证实自己心中的疑惑。现在她是明白了，碧云心中的疑惑却更大了。
玉莲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不再遮遮掩掩：“妹妹，你就不要再和我打哑谜了。我已接到消息，那孩子不会往别处去，只会在妹妹这里。”
护法笑了：“原来姐姐是有备而来。不过，姐姐说在这里，可是我却未见。到底是怎样的孩子，让姐姐如此担心？”这大概是护法兜圈子的真实目的。
“但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碧云暗自问自己，回想护法见到自己的神情，碧云肯定的摇了摇头，护法此举不过是要证实一下她自己的猜测。
玉莲叹气：“妹妹又何必装腔作势？你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她是谁？”她以守为攻，并不正面回答。碧云由衷佩服，这两姐妹都是人精，个个心机了得，真是让人服了。
“原来都是真的。”护法轻叹着点了一下头，忽的声音一高，“这样的事情，姐姐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她不满的问，神情犹有少女的任性。
“我告诉你，难道是要事发后，让妹妹一起来担责任吗？从小到大，我何时让你为我分担过过错？”玉莲坦然的看着她，显然此话不是虚言。
护法笑了：“好，就当姐姐是为我好。”显然，玉莲的话打消了她多年以来的顾虑和误会“当然是为你好，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玉莲的语气有些冲，大概是妹妹的误会让她也生气了。
碧云暗自好笑，这一对老姐妹刚刚不耍心眼，又开始耍脾气了。
护法柔声道：“这是妹妹不对，不该误会姐姐的。”站起来行个礼，算是赔礼道歉。生平第一次，碧云发现行礼也能行得如此风致娟然。今日第二次，碧云为护法可惜，如果没有那道该死的伤疤就好了。
玉莲横了她一眼：“自然是你的不对。”护法讨好地笑了一下。
护法将茶端给姐姐，玉莲不肯接。护法又再三赔笑，玉莲这才接过去。这感觉相当怪，好像护法才是姐姐一样。见玉莲脸色缓和了，护法突然问道：“真的是她的孩子？”碧云的心砰砰直跳，这话是什么意思？师父一直说自己的父母为国捐躯，她是孤儿，护法口中的她是谁呢？
玉莲一愣，正往嘴边端的茶碗停下了，抬头看着妹妹：“是不是她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护法回答得斩钉截铁。
玉莲索性将茶往桌上一放：“如果我说是，那又怎样？”她试探道。
护法哼了一声：“如果是，那我要将她送到总舵主那里，让她看看她自己的女儿也违反了帮规，既然能这样惩罚我，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亲骨肉。”
这轻轻的几个字，如同睛天霹雳，将碧云都要打懵了。她紧张地盯着玉莲，既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其实，碧云此刻心神是乱了，玉莲的言行早已表明了态度。
玉莲似笑非笑地：“你说的这是真的？”
“当然真的！”护法肯定地答道。
玉莲摇头：“我却不信。”
“那姐姐试试。”护法十分严肃地说道。
玉莲反而笑了：“罢了，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放心了。姐姐虽没你能干上，但还不算笨。好啦，她在哪里，我要将她带走，和十三爷一起交给她的师父。”
护法道：“姐姐说话真是好笑，你一个没找到，倒想从我这里带走两个人，岂非天方夜谈？”
“你会让我带走她们的！”玉莲的回答十分肯定。
护法忽得站了起来：“好，可以带走她们，但你必须亲口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玉梅的女儿！”
玉莲笑了，隔着桌子拍了拍她的手：“你还是小时候那样，什么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其实真的没必要，你与玉梅一起长大，关系好得别人动她一根头发你都要去拼命，我不相信你真会对她的女儿下得了手。”
护法叹口气，苦笑道：“我是下不了手，一看见她，犹似看到我的阿九。”
玉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有你在，孩子是不会出事的。你早就认出她来了，是不是？”
“她带了你的玉佩。”护法轻轻答道，“她刚一出现，水儿就将她认出来了。这孩子胆大得很，又很聪明，不像是姐姐带大的孩子。”
玉莲笑了：“阿九也是我带大的，她的胆子也很大呀。”
“阿九只是顽皮，那孩子有的是胆识，不一样的。”护法摇了摇头，“阿九将来但有她的一半，我就放心啦。”
玉莲正色道：“二妹，为了阿九，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以后的退路吗？”
护法嘿然无语。
四福晋听说我们还在商量公事，专门派人送来点心。大家多少用了一些，唯有老十四心急难耐，胡乱塞了两口后，便不停催促：“快说呀，碧云，左护法会如何处置你与十三哥。”
碧云浅浅地笑着，看了一眼正吃点心的我们，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当时奴婢听说自己是谪仙帮总舵主的外孙女，整个人都傻了。幸好阿九在后面扶着奴婢，才没有摔下来。可能是奴婢状态实在不好，阿九凑到奴婢耳边：“咱们回去吧。”她拉了一下奴婢的手，但这个时候奴婢怎么能回去？”
老十四一拍桌子：“对对对，当然不能回去。”
我有些啼笑皆非：“十四弟，你别打岔，让碧云好好说下去。”老十四略带歉意地冲我笑了一下，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哎，这小子。
碧云继续说道：“阿九自己其实也不想回去，见奴婢坚持，便顺水推舟地罢了。”
“阿九是不是早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老四问。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四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阿九，事到如今，他对阿九的身份还不能释怀吗？不管怎么样，阿九毕竟是帮了咱们大忙的，没有她，谪仙帮这颗毒刺还不知何时才能拔掉。并且，阿九也并没有与老十三再续前缘的打算，否则就不会不回京城啦，现在放不了手的其实是咱们的十三弟。从这一点，我就很佩服她，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对唾手能得的荣华富贵不动心的。
碧云显然也明白老四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大约是知道的。阿九聪明得很，长年累月与奴婢的娘生活在一起，奴婢的意思是黄妈妈。”碧云解释道，“有些事虽然奴婢的娘没说，她也大概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了吧。”
碧云的话我十分赞同。谪仙帮那种生活状态，人是非要练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不可的，否则无法生存下去。其实不止是谪仙帮，我们皇家又何尝不是如此？阿九是谪仙帮未来的希望，这种本领更应当是最基本的功课吧？
“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我摸着自己的下巴，缓缓开了口，“阿九肯与李玉莲一起来救碧云和十三弟，不会仅仅是因为碧云的身份。”碧云感激地对我点了一下头。
老四笑道：“三哥认为还有其它原因？”
“当然！”我回答得十分干脆。
老四点点头：“没错，这才叫伏线千里，阿九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顺利进京做准备。”
我真的无语了，老四想的与我和碧云所想的简直云泥之别，阿九当年冒着生命危险的救人的初衷都要被他歪曲到姥姥家去了，真亏得他想得出来。
碧云对我苦笑了一下，也是一样无奈：“四爷猜得不错，她们是为将来进京做准备，但却又不是四爷所想的那样，因为压根的，阿九来到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摧毁谪仙帮。”
老四被这话惊到了，居然站了起来。我不禁笑了，也有让他坐不住的时候。
“你是说，阿九不是在你的影响下才做这番事的？”老四问道。
主子站起了，碧云也不敢再坐，连忙起身，老四向她摆了摆手，意思要她坐着别动。碧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老四：“天底下会有不为自己女儿好的母亲吗？”
老四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可她的母样毕竟是谪仙帮的二号人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