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皓焱没有再理他，而黑豹却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他的手慢慢伸进衣服里，掏出一把弹簧刀。这是他最后反攻的武器，没有人会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会这样做。
冷冽的刀光亮起，东皓焱还没有发现，司青远却看见了他。他拼命地冲上来握住了弹簧刀，就算双手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东皓焱被这变故惊得一时忘了开枪，看到爸爸满手的鲜血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乱了。这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了，他绝对不能让他再受伤害了。
莫少阳狠狠地骂了一句，拿起枪就要射击。但是没想到那个男人死死纠缠着不肯放手，他气得乱踢乱打，也不能让那个男人松手。
黑豹红了眼，竟然把刀子慢慢刺进了司青远的身体里，刺目的鲜血让东皓焱一声低吼，颤抖的手刚刚举起了枪，便听到一声枪响。
一串血花在东皓焱的面前绽开，他的目光顿时失了焦点，却在看到司青远衬衣上一大片晕开的血迹的时候尖利如刀。
黑豹似乎也没想到这一枪会打在司青远的身上，就在他发愣的瞬间，东皓焱已经扣动了扳机。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让怡光禁不住捂住了耳朵。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血腥，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在她面前。
东皓焱踢开黑豹，抱住司青远的身体，想用手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却根本无处下手。他浑身颤抖着，只能抱紧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莫少阳看着自己手里还在发烫的枪管，空白的大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自己要开枪救焱和司伯伯，他只记得自己在和那个男人争执，然后枪就走火了……走火了，他猛地跪在地上，用手抓紧了自己的头发，像只小兽一样低吼着："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旁边奄奄一息的男人看着他笑，说："莫少阳，你杀了他……哈哈，你杀了东皓焱的爸爸……谁也不能伤害豹哥，谁也不能……"
莫少阳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到用自己的头不断地撞墙。碰碰的声音让在场的人无不胆战心惊，有小弟想上前来拉他却被他踢开。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被撞破的额头流下几道血水。衬着他赤红的双眸，越发妖艳邪魅。他紧握双拳，看着地上仍在笑的男人，眼里的冰冷如刀，几乎要将他割成碎片。他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便一顿暴打。直打的男人鼻青脸肿，血流满面，在他手里断了气他也不肯松开他。
几个小弟终于看不过去，考虑到他手臂上的伤可能已经开裂，不能让他再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便冒死将他拉开。
莫少阳起初怒吼着，见谁打谁，所有人几乎都拦不住他。闹腾了半天，就听一个人冷冷地说了句："莫少阳，你还没闹够吗？"
莫少阳停止了挣扎，看着缓缓起身的东皓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现在嗓子里像被一把刀来回磨着，什么都不能说，只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东皓焱凝视着地上面容安详的司青远，这子弹打的太准，他没有任何痛苦地就被他夺去了生命。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但他的表情却那么平静。
爸爸，是因为救了我，所以才感到平静的吗？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今天，忘记你为我而死的事实，我会恨我一辈子。他背对着莫少阳，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也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他只是说了一句："离开这里，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焱……不要……"莫少阳几乎要跪在他的面前，"你要怎么怪我都可以，只是不要赶我走。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为你活着……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焱，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东皓焱对他的哀求不为所动，他用手指揩掉眼角的泪滴，仍是冷冰冰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句话是我对你的最后一句。"
莫少阳崩溃地用手锤着地面，哭泣道："焱，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把命赔给你，你原谅我好不好……"说着他便要去拿地上的枪，还好被人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给我！"莫少阳大喊，俊美的脸庞也因此有些扭曲。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刚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想要吞噬掉一切痛苦。
怡光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摇着莫少阳的肩膀，对他大声说："你以为你死了他就不恨你了吗？你以为你死了人就能活过来吗？莫少阳，你别傻了，失手杀人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责怪自己……"
"你懂什么！"莫少阳抓着她的手臂冲她大喊，"要不是我，伯伯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的焱失去了爸爸，都是我的错……"
东皓焱眼里的悲愤足以点燃荒原，他忽然朝着天花板连开数枪，直到屋顶那盏吊灯砸下来，在地上摔的粉碎。他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都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他忽然把枪口对准了怡光，发狠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只受伤的猎豹。他一字一句地说："尤其是你，韩怡光，赶快带着你爸爸从我面前消失，不然我一定用会这把枪打爆你们的头。"
莫少阳挡在怡光身前，着急地说："焱，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不要再为难她了……"
东皓焱冷冷一笑，说："莫少阳，说到底都是你自己要背叛我的。既然如此，今天我们就把话说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我东皓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得，所以我不找你报仇。但是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焱……"莫少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多年的情分，一同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以为一辈子都能互相扶持，对自己来说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情意，就这样说断就断了吗？
东皓焱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他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
莫少阳还想上前，东皓焱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狠辣的眼神没有一丝怜悯，仿佛只要莫少阳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众小弟见状立刻死死地抱住了他，终于有一个人狠了狠心，在他的颈后砍了一个手刀。
莫少阳摇晃着倒了下去，却是满眼不甘。急忙把他带走，病房里忽然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
这种感觉让怡光觉得浑身冰凉，那是东皓焱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寒气。起先她还对他气愤，但是现在却变成了悲哀。为了救出他爸爸，他做了那么多，但只是一眨眼他的爸爸便死在了他的面前。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痛快，但是她没有。
东皓焱又冲她喊："滚！"
怡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扶着韩章国出了病房。
东皓焱无力地跪在司青远冰冷的尸体旁，脸上也不知道该带着什么表情，泪一滴滴掉在司青远苍老的手臂上，他喃喃地说："爸爸，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再一个人活着，我想你和妈妈……"
夕阳很快坠落到深蓝的大海里，夜幕就这样敞开了怀抱，将他容纳进去。
他闭上眼，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
莫少阳是被噩梦惊醒的，在梦里他一次次地回顾着当时的场景，他用手里的枪，亲手杀死了东皓焱的爸爸，杀死了最疼爱他的伯伯。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从来没有一次杀人后让他觉得这么恐惧。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醒了在他身边疲倦的睡着的乔稚。她来不及揉揉打黑的眼眶，起身就抱住了他，说："莫少阳，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话还没说两句，她的泪先流了他一脖子。
莫少阳觉得烦躁，又懒得推开她，看看周围的布局，是个陌生的环境。他便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乔稚松开他，泪还在眼眶中打着转，但是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她说："这里是我家。我前几天去找你，正好碰到你被人抬回来。一身的血，吓死我了……"
她说着又要扑倒莫少阳的怀里，却被他挥手制止。他起身下床，说："我睡了几天了？"
乔稚本来想阻拦他不让他乱动的，但是被他一瞪就缩回了手，说："也没有很久，就是三天而已……"
她的话还没说完，莫少阳差点跳起来，冲着她大声说："三天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乔稚被他吼的楞了一下才回答："我……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就没有打扰你。"
莫少阳根本不听她说，他的脸色变得刷白，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司伯伯的葬礼，还赶得上吗？他在地上瞅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鞋子，发了疯般地对她喊："我的鞋子呢？还有我的衣服，通通给我！"
乔稚急忙让人拿来了崭新的衣服，正想递给他时却被他粗暴地夺过，随便往身上乱套。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去哪里？"
莫少阳正胡乱系着纽扣，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她便问："东皓焱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