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晨醒来后,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她知道,此次大家肯定知道了真相。
等到大家进来后,雨晨平静地说:“你们不用劝我了,无论结果怎样,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孩子在,我就在。”
高院长听了,差点失去理智:“孩子还没生出来就不算数,况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拿你的生命当赌注,你还真像你的妈妈一样地固执。”
江静当年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生育雨晨。那时,雨晨的妈妈生病了才使她落下了从娘胎带来的病根,现在,她的情况更严重,并也不同。
雨晨抚摸了一下尚未有知觉的肚子说:“如果这注定是一场赌注,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当筹码,并且全部下注。若是赢了,是一种幸福;输了,也是一种欣慰。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你们现在也见不到我了。”
“雨晨,我不答应,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允许你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代价太大了。”雨安坐到雨晨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
雨晨用一只手握住这只冰冷的手说:“哥哥,你别难过,也别担心。我没事,说起来,不就是生与死的选择吗?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后悔。如果我的一生注定是短暂的,我何不提前做决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赌赢了,孩子就是我生命的延续,就是我曾来过这个世界的最好的证明。况且妈妈为了我做到了,我也可以,所以,请你支持我好吗?”
雨安很想答应,但他不能,因为,这是一个生与死的选择,没有权力去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
洛源听着雨晨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连命都不要,决定在心里埋下一个此生不负卿的誓言,他走到床边说:“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洛源,你知道你说什么吗?”星宇急了,“这是拿雨晨的命当赌博。”
洛源尽量使自己恢复冷静说:“我当然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承担这痛苦的人是我,可是,我更加明白,要雨晨放弃这个孩子,就相当于提前结束这一切。”
洛源站起来,生平第一次放下姿态,向高院长鞠躬:“高院长,请你全力以赴保全我的妻儿,我愿意牺牲一切换回他们的平安,健康,快乐。”
“这,你是把一个无解的难题交给我。”高院长想了一下,看着雨晨,“雨晨,你真的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了吗?”
高院长看到雨晨点头说:“放心,我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高院长用中药适量地给雨晨控制病情。洛源为了让雨晨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没有回法国,住在湖边别墅,请来六个女佣和八个保安,还特意请来两个护士负责雨晨的医护护理。而桂姨和红姐则继续在雨晨的身边。
在雨晨的劝说下,永昂终于肯到甄氏当总经理,伟雅坚持回德国。婉婉和江帆订了婚后,直接回到英国,冯康和文音也回法国的公司。
阿信就像在沉睡一样,病情稳定,但一直没有醒过来,天欣为了照顾他,暂时把天涯转让给好友经营。雨安为了减轻慕子的负担,请多一位私人女助理负责打杂,以便她可以帮助天欣照顾阿信。
日子仿佛很快就恢复平静,也似乎忘记了曾有的伤痛。雨晨在婚后的一个多月里,都过得安祥平和,分房睡,让她没有夫妻生活的压力。在这段时间,她几乎没见过洛源,因为每天洛源上班后,她才出房门。中午,洛源在公司。晚餐,她刻意在他回家前完成。
如果桂姨和红姐说问她原因,她总说自己是孕妇,不可以饿。她的孕吐特别严重,也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早中晚,还有睡前睡后都不消停,完全扰乱作息。不久,洛源察觉出雨晨刻意回避自己,就主动地提前向桂姨询问情况,然后再决定回家的时间,以及在家里的一切活动。
在佣人们看来,如果夫妻的感情不好的话,却从未吵架。而且男主人每天准时吩咐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有随时送给雨晨一些礼物;说的好话,一个多月了,除了陪雨晨到医院做产检和复检,他们才会碰面说话。
这一天,晚餐前,雨晨因为下午孕吐太厉害,去休息,一不小心睡到了天黑,洛源按照往常的时间回家,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好晚饭,觉得奇怪。
桂姨看到洛源回来说:“姑爷,你是现在吃晚餐,还是再晚一点吃。”
平常这个时候,桂姨都会在房里照顾雨晨,不会在楼下,所以,洛源问:“雨晨怎么了?”
桂姨知道自己的意思被误会了,马上解释:“姑爷,放心,小姐很好。只是今天下午孕吐比往常厉害,她说暂时没胃口,就睡一会。也许太累了,现在还没醒。每个晚上要吐几次,睡不够的,我就没叫她起来。”
洛源想了一会说:“等雨晨起来再吃晚餐。”
桂姨知道雨晨是不会与他同一桌吃饭,而洛源又不会为难她,就会等她吃完才出现在餐厅,但雨晨什么时候醒来又不知道,就说:“姑爷,要不你先吃饭,小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来,而且吃不吃得下,还不知道呢?”
每天晚上,洛源要加班,通过视频和e-mail来处理法国那边的工作,并且,他的书房,在雨晨的房间的对面的尽头,虽然中间是有走廊的遮挡,但雨晨每晚在凌晨时刻害喜呕吐,他都心里明白,他的房间就在旁边,这样就更清楚了。
洛源想了一下说:“我还要处理一些公事,现在还不饿,晚点再吃。”
桂姨点了点头。
洛源停住上楼梯的脚步,走到厨房吩咐专门请回来的月嫂,她是月子中心里最有经验丰富的中年妇女,说:“月嫂,你随时准备一些开胃的汤水给夫人,她醒来,胃口不好,可以先喝点。”
月嫂听了马上说:“洛总,放心,我马上准备。”
洛源点头,转身回房,在经过雨晨的房间时,不自觉地听了几秒,犹豫一下,还是开门进去。此时,雨晨正在安睡着,他示意两个坐在沙发上的护士出去,然后,轻轻地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来,盖好被子,洛源端详着,心想:
“虽然每晚在深夜,你熟睡的时候,会偷偷过来看你好不好,但是,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现在才看清楚,你瘦了那么多,也憔悴了很多。”
洛源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脸,雨晨突然翻身,他紧张地不敢呼吸,看到没动静了,才敢安静地退出去。回房,换了身居家便服,就马上到书房用工作麻痹自己。
快到九点时,雨晨才醒过来,桂姨在房里照顾她洗漱,在梳妆桌前:“桂姨,你有什么事就说嘛,何必要欲言又止的,多累啊。”
桂姨看着那清澈的眼睛说:“小姐,我说了,你别生气。”看到雨晨微笑点头后,她说,“今晚,姑爷知道你还没吃晚餐,就一直在书房忙到现在,他还没吃饭。等会,要不你们就一起吃吧?”
雨晨的脸色瞬间黑了,转身看着镜子说:“桂姨,麻烦你吩咐他们把晚餐送到我房里。”
“小姐,你。”雨晨一转过来的眼神,就让她没办法说下去,“好,我马上去。”
看到桂姨出去,雨晨的心里一阵狂潮,这一个多月来,她刻意去想尽办法为难洛源,雨安和星晨他们在时,就刻意和他亲近,没人时,就会把他当空气,常常让他在佣人面前难堪。
雨晨在房里吃完晚餐的同时,洛源得知这个决定,就在书房胡乱吃点,然后继续工作。一个平静的晚上即将在单方的冷战中结束。
洛氏集团里:
汪秘书经过洛源的办公室看到灯还亮着,直接打开门进去:“洛总,你还在这啊?我还以是忘记关灯呢?”
洛源放好手中的照片说:“Susan,你怎么还在这里?”
汪秘书看了那张雨晨的独照说:“洛夫人就在家,为什么不回去看真人,而对着照片睹物思人?”
洛源苦笑一下说:“你去下班,我还要处理一些法国那边的文件。”
“Susan,请等一下。”汪秘书回过头来,“从今天起,你要把法国那边的文件提前两个小时发给我,以后,我先加一会班再回去。”
汪秘书以为他是担心在家里家外都工作,老婆意见大,而没想到洛源是今天才知道雨晨的饮食习惯打乱了,但晚餐时间基本是推迟两个小时左右,为了不给她压力,自己只好加班两个小时再回家。于是说:“明白,我一定会的。不过回去晚了,嫂子同样会不高兴的哦。”
洛源马上说:“快去。”
“也对,你把你的左手Alan留在法国那边了,我这个右手只好将就了。”汪秘书说完,马上出去,“保重。”
办公室恢复安静的同时,就是一阵无奈的叹息。
甄公馆的客厅里:
“哥哥,永昂,你们不用送了,老张送我回去就行了。”下午和星晨在天使之家回来晚时,雨晨不想在洛源下班回家时碰到他,就躲回了甄家。
“雨晨,真的不用哥陪你回去吗?你一个人可以吗?”雨安担心地问。
雨晨在他身边撒娇说:“我的三百六十度五缺陷的好哥哥,今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吗?怎么就不可以一个人回去呢,再说我现在还是专车接送呢?”
“姐,要不,我让姐夫来接你吧。你现在可不同往日,万事小心为好。”永昂边说,边拿手机就要拨号码。
“别,不要打。”看到雨晨的反应都惊呆了,马上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雨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搪塞他们,就马上说:“他,他现在没空吧,还要工作呢。”
“工作?”永昂看着雨晨说,“姐,现在是晚上快九点了,还工作?”
“在家工作呢,处理法国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他现在是跨国远程管理公司的。”
“永昂,这个电话必须打。”雨安以为他们夫妻闹别扭,雨晨才会突然一个人跑回家来吃晚餐就走的。
湖边别墅:
“姑爷,你总算回来了。”
洛源看着眼前神色紧张的桂姨说:“桂姨,怎了?雨晨出什么事了吗?”
桂姨喘一口气说:“小姐今天上午和星晨小姐去天使之家之后,下午说不回家吃晚饭,现在还没回来呢?我以为她和星晨小姐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事,但是刚才星晨小姐告诉我,雨晨下午就回家了。”
洛源看了一下表说:“这个时间,雨晨确实不会在外面,我打电话看看。”
桂姨打断他:“我打好几遍了,没人接,刚打完最后一遍,你就回来了。”
这次洛源的铃声想起来,显示是永昂:“姐夫,姐姐在甄家这里,她让你来接她回家。”特意把‘她让’二字提高音量。
洛源听了这一句话,心里刚放进去的大石头马上被搬走了,激动地说:“好,好,我马上过去。”
“桂姨,你在家安心地等着,我去甄家把雨晨接回来。”
桂姨看着洛源开心地跑出去的身影,知道雨晨是躲到甄家去了,自语道:“这小姐,是不是病傻了要这样折磨别人,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甄公馆:
“永昂,怎了?洛源不过来吗?”雨安看到挂断电话的他脸色不对。
永昂一脸正经地看着雨晨说:“姐,你老实交代,你们今天是不是夫妻吵架?弄点小气氛,和谐一下婚姻生活。”
坐在对面的雨晨说:“怎么可能?他根本就没机会。”
“那奇怪了,姐夫刚才在电话里听说你要他来接你,表现得那么兴奋,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上演离家出走呢。”永昂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雨安听了,笑了起来说:“看来,洛源潇洒了半辈子,最终被你这个小女孩收服了。”
“哥,你说什么呢?”雨晨说完,喝了一口水,却被林总管的一声:“姑爷,你这么快就到了?”呛得一直咳嗽。
“雨晨,你怎样?要不要叫医生,该死,我应该去学学紧急护理的。”进门的洛源看到雨晨的脸色涨红,紧张地帮她拍背,不断地说。
停下咳嗽之后,永昂马上说:“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你居然只用了十几分钟,不吓到我姐才怪。”
“对啊,雨晨是担心你出事。”雨安也附和。
洛源把水递给雨晨说:“谢谢你的担心。我害怕你回去晚了,影响你的休息。一到凌晨你就会害喜好几次,只有早睡一点,才可以舒服一些。”
雨晨惊讶地忘记喝水了,看本是最亲近的人,现在却因为只见面了两次,感到生疏了,有了另一种感觉:“奇怪,他怎会知道我深夜里常因为害喜起来最少两次,难道他那会也没睡吗?那他在干什么?怪不得他看起来一下子憔悴了那么多?”
雨安看到雨晨喝了几口水后说:“那你们赶紧回去吧,开车小心点,到家来个电话保平安。”
“好。”洛源扶起雨晨,“再见。”
互相道别后,就开车回去。这是洛源在知道雨晨怀孕之后第三次和她坐在同一辆车,特意把车速减低,减轻她的不舒服。第一次是在雨晨告诉这个消息的时候把她送回家,第二次是新婚第二天,从医院接她回湖边别墅的家。
雨晨本来是想问他夜里不睡觉的事,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为了避免尴尬,假装睡觉,可是,不到二十分钟,雨晨就要他停车,马上跑到车外,把今晚吃的东西全吐出来,接着不断干呕。洛源一直轻拍她的背,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也难受。
等吐完了,雨晨几乎是虚脱的,洛源把她抱到一个亭子里坐好后,马上把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别这样,你有什么气想对我怎样都行,但不要伤害你自己。车里的空气不太好,先在这儿先休息一会。”一边阻止雨晨把外套推开,一边说:“肚子里的宝宝会受不了的。”
雨晨听了最后一句,才乖乖地让他把衣服披好,但始终不再看他一眼,把视线看向周围,才知道这就是他们相遇的公园,一起救下晓爱的公园。那时的她,那么相信他,后来发生了那一晚的事情。一想起这,雨晨就会失控,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流泪说:
“既然你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把我伤得这么深?”
洛源误以为雨晨只是对那晚的事情的伤心,而不知道雨晨是为了那个燃香的的误会而错怪了他,马上道歉说:“对不起,我犯下的错已经无法弥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你,还有我们的未出生的宝宝。”
雨晨一想起这个还不知道可不可以顺利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就会害怕到窒息,她心里很想靠一下这个属于她,且现在唯一可以靠的肩膀,但她的骄傲不能。
洛源看到雨晨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小腹,以为是肚子不舒服,也想摸一下,但他又不敢,只好把伸出来的手收回去,单膝跪在雨晨的面前说:
“宝宝,你要乖一点,你妈妈怀你比一般的妈妈要辛苦很多,很多。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话,等你出来再找我这个不合格的爸爸算账。但在这之前,先请你好好地替爸爸照顾一下妈妈好吗?”
雨晨听着,心里感动着,但却强迫自己说出狠心的话:“如果没有你的出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于是,马上把衣服扔给他,自己头也不回地回到车里坐好。
洛源听了流下眼泪:“我没出现的话,就可以减轻你的痛苦了吗?”
再回到车里的时候,洛源看到闭着眼睛的雨晨还没系好安全带,就帮她系上。自己坐好后,看着雨晨说:“我把车再开慢一点,这样你会舒服一些。”
在没有得到回音后,就继续开车,回去的路程,洛源因为开得慢,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快十一点才到家。在叫了一声“雨晨,到家了。”没回应之后,他就把雨晨抱回房间,放到桂姨提前准备好的床上,然后,静静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
桂姨和红姐,还有两个护士看见了,都知趣地悄悄退了。
洛源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还是没办法入睡,而雨晨还是像往常一样起来了两次,每次她起来,值夜班的护士就会通知桂姨,和她一起照顾她再次睡下。
洛源明白,爱总是无声的,爱总是会沉默的,无声的爱和沉默的爱就是应该用心去体会,去理解,这样才可以真正的理解爱背后所蕴含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