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娘,叶瑟第一次亲眼见到被组织处死的人。那天的雪很大,鹅毛般的雪落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感觉到冷,因为她在前一夜,看着那鲜血印在纯净的白雪上时,心已经凉透了。
任务没有完成,在宫中苟且偷生多年,最终也没有逃过罗网的毒手。九娘在离世前对叶瑟最后一句话便是:“叶瑟,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我,也不要为我流泪。”
就在那口枯井边上,叶瑟只能等到组织的人离开之后,悄悄地跑到九娘的身边,为她做最后的道别。除了心中安安自责自己的无用,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她连往前迈出一步的胆子都没有。恐惧,那种影响到身体如冻僵了的冰块,不敢动弹一样的感觉。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很害怕。所以,至今对于罗网,虽有异心,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行动。
小手从九娘的脸上抹过,至少可以瞑目而去了。
因为她的脾气太犟了,浣衣局的管事打她骂她都没能将她降服,最后只能给她安排一个单独的处所,让她从早到晚都在洗衣服。叶瑟也乐得没有人再找她的麻烦。
浣衣局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叫做九娘的疯女人,日日夜夜都在房间里叫着“念郎”的名字。叶瑟的房间就恰巧在九娘的旁边。疯子是没有人会来招惹的,渐渐地,连浣衣局其它的洗衣婢也不和叶瑟来往了,就担心她也染上了疯病。
直到有一天,旁边房间传来了一阵恶臭,熏得叶瑟实在无法入睡。才拿着烛台,敲响了九娘的房门。好半天,都没有人应门,一推,门竟然就打开了。里面漆黑的一片,当然有一股更浓重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九娘,你在吗?”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大概是出去了吧。
带着烛火进了房间之后,将蜡烛放在桌子上,屋子亮了,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吓得叶瑟一个倒退。在墙的一脚,堆了很大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全是老鼠。死了的老鼠,恶臭就是从它们中传出来的。“真是疯了。”叶瑟摇摇头,转身就要出去。
一回头,就看见九娘像个鬼魅一样站在门口。长长地头发,遮住了脸,又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还赤着脚,影子拉得很长。
叶瑟拿起蜡烛,继续走自己的路,在门口的时候,看了眼九娘,故意将蜡烛照在她的脸上,说:“还是把这些东西给收了吧,放房间里,恶心别人不说,还会染病的。”只是因为之前见过比这些更恶心的东西,所以才能坦然处之。换做其他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宫女,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讨论什么染不染病。
第二天清晨,叶瑟照例起了床去洗衣池边上洗衣服,忙了一天之后,晾完了衣服,独自回房的时候,发现房门前多了一个食盒。蹲下身子,打开食盒,里面竟然是几只被扒了皮的老鼠的尸体。盖上了盖子,将食盒留在外面,进屋去,拿了火折子。就着院子里的枯木树枝,点燃了之后,将食盒整个扔到了火堆里。在叶瑟看着那食盒燃烧的时候,旁边屋子里也有一个人伸出了脑袋,哆哆嗦嗦地站在窗户前看着叶瑟。
第三天,第四天,连着好几天,每天晚上回来,叶瑟都能看到这些东西。但是每一次,她都直接将这些东西给烧掉。到后来,她也不去看了,直接烧掉就是了。
终于,有一天回来的时候,门口什么东西也没有了。推开房门,正要进去的时候,旁边房间的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九娘从里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今天她竟然将头发梳好了,还绾了一个发髻在头上。“你为什么不问我?”
叶瑟没想过九娘会主动跟她说话,她一定默认九娘就是个疯女人,对于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招惹。“问你什么?”
“为什么要天天在你房间门前房老鼠的尸体啊?”九娘一扭一扭地走到叶瑟身旁。
“竟然知道是老鼠的尸首?看来你也没有疯嘛。”
九娘被她的话弄得目瞪口呆的,原来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试探她到底疯没疯。如果是疯子,是不会来问她为什么那么做的。“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意思。”
“是啊,你这个组织的杀手,也同样很有意思。”叶瑟昂起了下巴,看着九娘,目光中充满了挑衅。那是对手与对手之间的较量,不是小孩与大人之间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