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小舟轻轻靠在韩凌的怀里,道:“韩郎,你有没有发现夜儿有什么变化?”
韩凌缓缓为妻子梳着头,道:“你也发现了?”
小舟轻轻点点头,拉住丈夫的手,温柔的抚摸上面的老茧,道:“夜儿从中午回来就比平时开心了不少,你也知道,自从那次祭天,夜儿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你的那些军中的兄弟又都被皇上调离了都城,夜儿他……”小舟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把头埋在了丈夫的怀里。
韩凌也是轻轻一叹,抚着爱妻的后背,心里却想起今夜那猛烈无伦的一枪,如果再过两年,儿子的力气再大一些,凭着那一枪,自己是否还能挡得下来?
夜色更深,微风拂过树枝发出轻微的声音,靖国公府高大的围墙在院中的草地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一只黑色的野猫从围墙顶上慢慢踱着步子走过,不曾发出半点声息。
韩夜的脚步就像野猫一样,静静的,在黑暗的阴影里移动着,怀里依旧抱着溟野破云枪。他把枪靠在墙根,刚要翻墙,就听着旁边一株粗壮的柳树后传出女孩子低低的声音:“哥!你要出去?”
韩夜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清了树后那个探出半个小脑袋的女孩儿道:“妙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哥哥,你要干什么去?也带我去好不好?”七岁的小女孩被兄长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心。
韩夜皱着眉道:“我跟人约了在城外比武,你乖乖回去睡觉。”
“城外?太好了,娘教给我的几个丹方,有几种材料正好是夜里开花,哥哥你带我去,我一定乖乖的,好不好?”韩妙儿雀跃道。
韩夜实在敌不过妹妹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那你轻一点,别吵醒了爹娘。”
两个身影摸着黑消失在了墙头,过了片刻,屋里小舟的声音道:“他俩出城去了呢。”
“有夜儿在,没事的。孩子大了,随他们去吧。”韩凌低沉的声音道。
同样的夜色下,夏景清小心的四下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旁人,便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揉捏起来,少顷,竟然揭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整个人马上从平凡无奇的相貌变得生动异常,赫然便是白天跟韩夜约战的那名少年!
他换好了出门时才会穿的那身破旧白色短衣,把面具揣在怀里,又拿起地上的布袋缚在背后,旁边的玲儿不断的帮他整理着衣襟、腰带,忧心忡忡的道:“殿下是要跟靖国公的公子去比试?”
“是呀,很难遇到真正的武士呢。”夏景清快乐的道。
“他很厉害吗?”
“嗯,他的枪术很好,我喜欢他的枪!”夏景清轻快的说着,仿佛不是去比武,而是约了朋友去喝酒。
他走出屋门,再次看了看左右,快步来到院子角落的花圃里,在一块种着菊花的草皮上一掀,下面竟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暗道,却是夏景清用火焰慢慢烧出来的。
“好啦,我去了,别担心,等我从城外打只兔子回来给你吃。”
玲儿咬咬嘴唇,最终还是不放心的道:“殿下,有把握吗?”
“谁知道呢,要打过才知道!”夏景清耸耸肩便消失在密道里。
“行不行,要打过才知道!”韩夜对着妹妹满是担心的小脸道。
“嗯,我相信哥哥是最厉害的!”韩妙儿崇拜的道,片刻又道:“但是哥哥一定不要受伤。”
兄妹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慢慢的进了林子,这片林子其实已经非常接近了平颜和青阳的边界。本来几年前青阳和平颜之间还隔着几个部落,但是仅仅几年的时间拓拔氏就整合了草原大部分的势力,把青阳部落的领地一直推进到了平颜的边界!林子很大,生长着很多奇奇怪怪的植物和动物,向北走出这片树林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里是青阳部落的牧场,经常有人说在树林里看到过部落蛮人的骑士。
夜风清凉,忽的一股幽香传来,香味儿里带着腻腻的甜,引得人想要追着去品尝一番。
“咦,哥哥,等我一下,好像是忘忧草。”韩妙儿惊讶的道,说着便顺着香味跑去。
韩夜哪敢放任妹妹跑远,急忙也追了上去,转了两个弯便看到韩妙儿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在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药铲,从地上挖出了一棵淡蓝色的小草,然后急速的放入玉盒底部的夹层里。合上盖子,韩妙儿才大大喘了口气道:“幸亏这忘忧草没有成片,不然可是要害死人呢。”
韩夜奇道:“怎么?这草有毒?”
韩妙儿道:“是呀,这忘忧草名字叫做忘忧,可是世上烦恼哪能轻易忘记,哥哥,你说什么人才能真正忘记忧愁?”
“死人……”韩夜喃喃的道。
“是啊,”韩妙儿道:“不要看它长得小小的一株,毫不起眼,他从根到叶全是剧毒,连香味也有致幻作用呢,哥哥刚刚离得远,不需要闭气,但若是离得近了或是忘忧草长成了一片,哥哥就需要小心它的香味了。”
“这种毒草你要来干嘛?”韩夜皱眉道,潜意识里他是不希望一向温顺的妹妹沾染这些毒物的。
“嘻嘻,娘说论起正面搏杀爹爹和哥哥这样的是大英雄,但是谈到治病救人,就要靠我们啦。毒物用的好了也是灵药呢。”
韩夜无奈的道:“反正这些我不懂的,你自己要小心,莫要毒到了自己。”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催促道:“好了,快走吧,咱们已经晚了。”
兄妹二人来到约定的一片林中空地时,果然见到那个白衣少年已经到了,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看着什么。二人好奇的走到近前才看清,这个少年居然是在……斗蛐蛐!
夏景清待到二人走进,便翻身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草末儿道:“总算来了。”
韩夜刚要说话,没想到韩妙儿已经抢先说道:“这位哥哥,实在对不起,因为小妹的缘故,路上耽搁了,还望见谅。”
夏景清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没事没事,小妹妹,你是韩夜的妹妹啊,真没想到,他这么个冷木头还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真让人羡慕嫉妒恨啊,怎么样,考虑考虑,也给我做个妹妹吧?”
韩妙儿小脸一红,退到了韩夜身后。
“你知道我的身份?!”韩夜吃了一惊,连忙护好身后的韩妙儿,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带妹妹来了,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会不会是针对国公府的一个陷阱呢?
“怎么,你的身份很隐秘吗?全城的人都知道啊。”夏景清撇着嘴角笑道,看了看韩夜的动作,他也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便不屑的道:“行了,别看了,没埋伏,对手难寻,我就想跟你比试比试而已。”
韩夜仔细的看了看周围,又趴在地上听了听地面,半晌才起来道:“好,我们来比试一下!”
“这位哥哥,你们比试比试就好,可千万不要伤了对方呀。”韩妙儿不放心的又道。
“哈哈,韩兄,你这妹妹可真聪明啊,不跟你说反而跟我说不让我伤了你,显然是觉得你伤了我便没事啊。”
韩夜脸上难得的一红,尴尬道:“妙儿,你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你要的药草,别走远了啊。”又道:“放心,哥哥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我会分心,去吧,比试完了我会喊你。”
韩妙儿乖巧的应了一声,便走了开去,却是在不远处坐了下来,依旧看着两人。
韩夜没再理会妹妹,盯着对方道:“现在你布袋里的东西该让我看看了吧?”
夏景清点点头道:“好。”说着缓缓解下了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