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美国母亲反醉驾运动

一位悲愤的母亲，发起了一场引起法律、观念以及全国人民行为方式变革的典范性的群众运动——创建“反对酒醉驾车母亲协会”。今天，它掀起的反对酒醉驾车运动已蔚为大观，成了美国由个人起头促进社会巨大变革的最佳例证之一。1980年5月3日，对美国妇女坎达斯·莱特纳来说，无疑是生命中最为悲痛的一天。这天，她的双胞胎女儿之一，13岁的卡丽在萨克拉门托附近费尔奥克斯的人行道上行走时，被一名酒醉驾车者从后面撞死，醉驾者后来得到保释。卡丽之死，只是加州当年与醉驾有关的约2500起交通死亡事故和全美27000起类似事故中的一起。有着3个孩子的单亲母亲莱特纳是一位房地产经纪人。在女儿遇难后几周后，她发现撞死她女儿的凶手又屡次因醉驾被捕，但几乎都没受到制裁。“听说他被判处遣送到戒酒中心，但他根本没去，这种事太荒唐了！”经过一番调查，她发现美国有成百上千个像她这样的受害者家属被迫接受这一事实：亲人们是死于“事故”而不是死于“犯罪”。莱特纳愤愤不平地说：“酒醉驾车成了唯一能被社会宽容的杀人形式，这样每个人都会心安理得地去‘醉驾’，而从不考虑自己也会成为受害者。”这位极其悲愤的母亲，发起了一场引起法律、观念以及全国人民行为方式变革的典范性的群众运动——创建“反对酒醉驾车母亲协会”（英文字母简称为“MADD”，与“气愤”一词同音，用以表示母亲们的愤慨情绪）。今天，它成功掀起的反对酒醉驾车的运动已蔚为大观，成了个人起头促进社会巨大变革的最佳例证之一。为受害者讨公道莱特纳和一大群同病相怜的母亲在1980年9月成立了反醉驾母亲协会。协会的目的，是为了不使一个个“有名有姓、活生生的人”成为轮下之鬼或残疾人。莱特纳说：“我最初只是希望看到开车肇事者受到惩罚，看到法律的威力和公正，使我的协会受到公众关注。我那时并没想到要为此付出艰苦的努力，也不清楚我们所面临的困难，我只是默默地、天真地以理想主义的方式独自前行。”上世纪80年代初期，美国每年有27000人死于与醉驾有关的交通肇事，民众对醉驾肇事已深恶痛绝。而当时，公众开始关心自身健康，人们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酒精的坏处，酒类销量也开始下降。最先觉醒的是中产阶级人士，他们关注被醉驾者杀害的孩子，他们的对手正是“无人为之辩护”的醉驾者，而莱特纳也是中产阶级中的一员。她是个非常有活力和魅力的公共演说家，并能对社会问题以相关科学和法律知识进行调查研究。媒体喜欢她的经历和她所进行的事业，协会兴起之初，关于莱特纳的出版物就足以堆满一间屋子。不久后，素不相识的人们就开始与他们联系，并汇款赞助他们。莱特纳和同事在一间空闲卧室里用打字机工作，做各项准备，制定全国、各州和各地的工作策略。莱特纳研究了非盈利组织的结构，联系了其他受害者。他们中有一位住在马里兰州的辛迪·兰姆尤为积极，她的女儿被醉驾者撞后致瘫，兰姆为协会创建了另一个分会。会见州长1980年秋天协会的事业开始有了进展。莱特纳一直试图会见当时的州长杰里·布朗以建立一个行动小组，但未获成功。她说：“人们对我不屑一顾。”但她毫不气馁，反而还要倡导创立一个由总统亲自过问的全国委员会。10月，她在华盛顿特区举行了记者招待会，有位记者问她和布朗州长打交道的前景、运气如何，她答道：“我现在只能说绝对没有运气，不过我这么一说就会引起新闻媒体纷纷注意，最终州长也无法置若罔闻。”此话说完一周后，她就得以和州长的一些助手会面了，他们希望与她讨论行动小组活动事宜，还说布朗想见她。见面时州长说：“每个人都和我谈起你，所以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后来，她的目标一个个实现，1982年时美国政府就此事成立了总统的专门委员会，并举行过全国性的听证会，主张将法定饮酒年龄提高到21岁，并吊销醉驾者的驾照。在20世纪80年代，所有州议会冒着得罪相关行业失去联邦公路建设基金的风险，提高了法定饮酒者的年龄。同时采取了财政激励措施，说服各州采纳执行驾照吊销的立法，到世纪之末全国50个州已有42个州完成了相应立法程序。莱特纳回忆起这段艰辛的努力时潸然泪下。接下来反对醉驾母亲协会此时已经很有影响力，醉驾者陆续受到相对说来可称是迅速、严厉的惩罚，也就是“从重从快”，并使21岁以下的人很难获得酒精饮料，这是两项足以改变所有人观念和行为，从而减少肇事的根本有效措施。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是反醉驾母亲协会的支持者，“只要美国每年还有将近16000人死于与醉驾有关的交通事故，这个协会就有存在的必要”。然而酒类经营行业几乎是协会天然的反对者。他们认为反醉驾母亲协会将所有社交饮酒者定为攻击目标是荒谬的，目的是要恢复历史上曾被否定的禁酒令。考虑到30年代美国宪法中“禁酒令”的偏颇以及后来不得不废止这一历史教训，协会的成员们很注意策略，不将打击目标锁定在饮酒者及饮酒活动本身。比如说1984年他们将协会的名称由反对醉驾“者”母亲协会更改为反对酒醉驾“车”母亲协会，就是个深得民心之举，就在那年协会扩展到350家分会。卓有成效的活动为莱特纳赢得了“充满活力，言辞铿锵，能和国会议员对话的领导人物”的声誉，她还于1983年成为许多电视片的主人公。但在组织内部，她对下属们的专业工作及其完美程度总是要求甚高，被一些人认为是傲慢和自我中心。对此她的解释是：“我担当的是大刀阔斧地拯救生命性质的责任，不可能总是和颜悦色。”“创始人综合症”1982年，她将协会总部搬到达拉斯郊区，那里是发展分支机构和进行筹资活动的中心。总部搬进德克萨斯州宽敞漂亮的办公室时，协会洛杉矶分会的创始人芭芭拉·布隆伯格说：“这段时间令人尴尬，我知道负责人最大的问题是需要筹集资金，我也了解我们需要维持分会运转，而我们总是囊中羞涩、入不敷出。”实际上当时有些分会由于财务危机几乎关闭。1980年布隆伯格16岁的儿子被醉驾者撞死后，她就在当地领导了此项运动。她说她看见了不祥的征兆：“情况日益糟糕，我认为协会正在从原来那个公益性组织朝着一个大的非盈利集资组织发展，而不再单纯是个以反醉驾为宗旨的民间协会了。”1985年，布隆伯格离开了协会并加入了加州一个训练青少年帮助同龄人过健康生活的组织。同时，莱特纳因在薪金发放、管理方式以及有关不恰当开支等方面受人造谣诬陷，与新的董事会成员产生龃龉。1985年她便在权力争斗中失利而离开了协会。现年63岁的莱特纳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德里亚市担任组织顾问。有人把这种现象称为非盈利组织很常见的“创始人综合症”，也就是说在组织壮大到需要专业化管理时，创始人就会遭冷落。莱特纳离开时对新闻界说，她感到自己因为协会的成功而受到“惩罚”。也有人说，一些元老感觉她的离去是个损失，而其他人则如释重负。还有人对该组织新的管理层在募资和支出方面提出异议，说似乎经济利益成了主要目标，导致协会把大部分的资金花在了电话推广上，但实际上协会已经解决了它与其分支机构的资金关系，并减少了对电话推广的依赖。协会总收入中用于电话推广的比例一度高达60%，1998年降到了12%，后来每年只有6%的收入用于电话推广。无论过去情况究竟如何，现在协会反正是要努力消除莱特纳作为协会代表所创造的那种公众形象。特别是1994年，协会又惊悉这样的消息：莱特纳受雇于一家从属美国酒精饮料协会的行业组织，为反对将血液中酒精浓度的法律限制从0。10%降到0。08%，而游说国会议员和各州立法者，总之她不知是出于报复或是别的目的，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走向了这项运动的反面。该行业组织的人得意地说：“莱特纳是个现实主义者，她认为要她担当这个角色是个绝妙的主意。”莱特纳自己则认为：要想对检测血液中酒精浓度一事提高法律限制是徒劳的。对于一些像布隆伯格那样的反对醉驾母亲协会的开创者而言，莱特纳已经“最终彻头彻尾地背叛了她自己的女儿和她创建的组织”。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辛迪·兰姆也在一家全国啤酒批发商组织工作，有人说“这些酒类营销组织利用了莱特纳和兰姆都需要收入这一人性的弱点，让她们现身说法做推销”。据说这些组织发给莱特纳的年薪曾高达6位数，由于社会舆论谴责，她不到一年就离职。莱特纳现在转为另几家机构做顾问：青年组织、动物权益组织、反对歧视阿拉伯裔美国人的组织。在矛盾中前行今天，莱特纳公开指责她自己创办的这个协会，说它为制造“专业受害者”而不惜伤害该组织成员，她说：“尽管这个协会在通过司法制度帮助人们方面有自己出色的方式，但它并不能帮助人们度过痛苦阶段。”就她自己的情况而言，她当时忙于组建协会，却没有对自己的女儿进行充分的哀悼，也不够关心自己其余的孩子。“他们失去了一个姐姐，又失去了母亲。”回顾过去，她说她个人和她家庭的损失太巨大了。尽管她创建了“美国有史以来最有效的激进公民组织”，虽然她的努力拯救了至少11万条生命，但坎达斯·莱特纳却说，她来生不会再做这类事。然而，坎达斯·莱特纳虽然“晚节不保”，但她开辟的事业仍在发扬光大，并且后继有人。到2010年这个协会将走进第30个年头，从它建立至今：美国全国范围内与醉驾有关的交通事故死亡率已下降了40%；在全国范围内，法定饮酒的最低年龄提高到了21岁；大多数州设立了吊销醉驾者驾照的法律；不饮酒式的聚会取代了以酒类削价促销而闻名的“快乐时段”方式；而“清醒驾车”和“酒精度检查”的概念在中学生中也尽人皆知。为庆祝2010年反对醉驾母亲协会成立30周年，该协会发起了新的行动，目标是再次肇事者、血液中酒精浓度过高驾车者和已被吊销驾照并判罪的醉驾者，同时仍努力在全国范围内将血液中酒精浓度法定极限降低到0。08%，现已有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在内的17个州采用了这个低限。1998年，美国参议院曾一度通过了采纳这个低限的联邦法案，但由于酒精饮料行业的游说，众议院又推翻了该法案，这是反醉驾母亲协会的第一次，也是最大一次惨败。2009年接任协会领导人的米莉·韦布说：“酒精饮料是年轻人的第一杀手，其杀伤力是其他非法毒品的6。5倍。”韦布说，28年前在田纳西州富兰克林市，她的家庭成为一个血液中酒精浓度为0。08%的醉驾者的受害者。那人在一个周六的晚上追尾时，韦布家的车当场起火爆炸。她的女儿和侄子被烧伤致死，她和丈夫皮肤烧伤面积达70%，他们当时还没出生的女儿则双目失明。肇事司机却毫发无损，仅被判两年缓刑，以后又因醉驾被捕。而在事故发生当时，社会并不认为她及她的家庭是受害者。连审判时她都没被允许在法庭上说话。直到撞车之事过去10年，她加入协会之后，她才取得外界的理解。韦布说：“有人说原谅的最好办法是忘却，但我不可能忘记，我没必要这么做。在向别人讲述我自己经历的同时，我又给他人带去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