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迁直起腰,低着眼睑,“回皇后殿下,迁奉陛下之命在京暂住,无关淮南王。”
“来人,给淮南王世子看座。”
这刘迁,为淮南王刘安之长子,是个风流雅人,有乃父之风。可惜淮南王封地丰饶,是刘彻心中大患。
“你母亲,妹妹可好?”
刘迁还未坐下,只好又走到殿中央,行礼回答,阿娇见状甚是吃惊,刘安家教甚严看来并非传闻,“母亲和妹妹很好,迁代母亲妹妹谢太皇太后挂怀。迁来之前,母亲还时刻提醒迁要问候太皇太后。”
刘迁之母荼,为世家女子,之前在长安城和窦氏相交,荼生女时,窦太后更是赐名陵,待遇同宫中公主。
刘陵聪明伶俐,相貌也甚是出挑,很得淮南王宠爱。若是刘迁奉召入京是陛下牵制淮南王的棋子,倒不如把刘陵一起弄来,可是刘陵并未出现,陛下此意如何?
“迁可安好。”
阿娇正琢磨不透,刘彻已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晏昵殿,阿娇暗自放心,这刘迁来的及时,转移了藩王和后宫诸妃的注意力。
“妾身(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向窦太后和王太后行礼后,嫔妃和藩王们才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纷纷感叹,这个家宴不算简单。
“迁甚好,谢陛下挂心。”
刘彻坐在主位上,略显稚嫩的脸庞不怒而威,很难想象,这个大汉朝的皇帝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迁快快入席。”
家宴总算是顺利开席,众嫔妃不敢抬头看主位上的男子,害怕看一眼便陷下去,再也拔不出来。后宫,无情虽是冷寂,却比有情来的更好过些。
只是,有的人偏不甘心寂寞,帝后恩爱又如何,陛下或许更会喜欢自己呢?
“陛下,妾身敬陛下一杯。”一位穿着藕粉色宫装的女子飘飘然站了起来,脸色酡红,看样子是已入醉三分。
“来人,扶高姬回清凉殿。”阿娇看了一眼刘彻,见他脸色不虞,认为刘彻不喜欢这般不懂礼数的妃妾,便令人把高姬带回寝殿。
“不,皇后殿下,不要把妾身赶回去,妾身不想跟皇后殿下争宠,只想好好看看陛下。”说着甩开前来相扶的宫人,宫袖拂过桌上的酒菜,沾了一袖污迹。“自妾身进府到妾身进宫,已两年有余,妾身从未像今日一样离陛下这般近,也从未像今日一样和陛下说话。皇后殿下,您和陛下恩爱两不离,怎知妾身的苦楚!”
阿娇瞪了一眼身边的叶儿,“尹夫人呢?”
尹夫人是清凉殿的正殿主子,阿娇不见尹夫人,高姬本没有资格出席却出现在席位上,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回皇后殿下,尹夫人身子不适无法前来,便遣高姬出席。”高姬身边一个小丫头见无人回答,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等候着责罚。
阿娇想起有清凉殿的人前来禀报,只是当时只想着陛下什么时候能到,便没有放在心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无碍,高姬也算是深情一片,皇后不必计较,襄轴遣人送高姬回去,朕定当前去探望。”
“陛下真是好福气啊!有如妻美眷不说,还有如此深情的姬妾,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开口的正是皇太后下首的刘端,只见他满脸横肉,说话间脸上的肉更是上下翻飞,煞是吓人,这真是汉室的王爷么?怎么这般骇人?!
“端的燕燕也不错啊!”对面传来一阵讥笑声,正是舜。
舜一向讨厌这个刘端,又见刘端向陛下发难,不等刘彻说什么,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和刘端斗上一斗了。
刘端一听,满脸的横肉更是吓人了,好像要飞离他的脸,这个舜好死不死的踩到了刘端的痛楚上,不怪他这么生气了。
这个刘端表面看起来狠戾,其实他患了男子病,不得进女色,否则就要病上几个月。燕燕是他的男宠,他甚是宠爱,任为郎官,无奈这个郎官竟然生**荡,和刘端后宫之人白日宣淫被刘端抓了个正着,从此以后,刘端便是男色也难近了。
刘端正要发火,窦太后适时开了口,“娇儿,你之前跟皇祖母说的那首曲子,到底做出来没有,皇祖母还等着听呢。”
刘端虽然狠戾,却是很怕这个祖母,当下里不敢打扰窦太后听曲,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刘舜,小子,给爷等着。
刘舜没能看见刘端发火,心里不无遗憾,自己好不容易来一次长安,好不容易碰上这个端傻子,怎么能败兴而归呢?等出了宫得好好逗逗这个端傻子。
“皇祖母,娇儿说的话什么时候食言过,叶儿,开始吧。”
说罢悄悄抛了个媚眼给刘彻,刘彻瞬间明白了,一脸暧昧,小样儿,这是唱给本夫君的吧。
阿娇娇嗔的看了一眼刘彻,似乎在埋怨他的不正经,撅着小嘴,煞是可爱,这才是他的阿娇,他不满十六岁的小妻子。
叶儿一拍手,舞姬们鱼贯而入,月白色的纱裙竟有种皎洁神圣的美,舞姬们散开,一位身着同色纱裙,却抱着琵琶的女子端坐在不知何时出现的鼓台上,轻启樱唇,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籁吧,黄莺般的嗓音竟将这首既哀怨,又有对感情的执着刻画的入木三分,就连阿娇也是随着歌声心绪起伏,不能自已。
许久以后,刘彻放下酒樽,缓缓的看向阿娇,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
阿娇感受到刘彻的脉脉含情,笑弯了嘴角,似乎告诉刘彻,你听见了吗?这就是我对你的情,也是我对皑如雪的爱情的期盼。
刘彻对她微微一笑,众人好似刚从歌声中回味出来,纷纷叫好,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更是让在座的嫔妃内心潸然而泣,也是,谁家小姑娘不希望拥有这样的爱情。可是,她们却是皇宫里的女人,一辈子都难以奢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