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上便在吵吵闹闹中度过,窦太后说耳根子疼,众嫔妃便纷纷散去了,阿娇也说想安静一些,免了她们去椒房殿的请安,在长信殿的偏殿歇了下来。
“娇儿,若高氏生下皇长子,高氏不存。若高氏无子,则高氏存。娇儿希望她存还是不存?”窦太后斜倚在偏殿的软榻之上,只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便想着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阿娇坐在地上,枕着软榻,依偎在窦太后身侧,“只怪她怀的不是时候,可是,如果她怀的是公主,那我们……”
“长公主和皇长子都应该是我们娇儿的孩子的殊荣,再不济也是王若的,而不是其他人的。”窦太后无情的打断阿娇的话。
“陛下会格外看重这个孩子,娇儿不忍心下手。”阿娇好看的眼睛此刻噙满了泪水,“皇祖母,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窦太后抚摸着阿娇的头发,轻声道,“皇上今日来长信殿便是为了新政,新政一出,朝堂势力必将风起云涌,刘窦家族本就不满,若皇长子为其他人所出,定当引起纷乱,只有娇儿诞下麟儿,才能安稳朝堂,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
阿娇听完,陷入沉思,皇上所行新政必将打乱朝堂的势力板块,一些老朝臣定当不服新政,给皇上造成影响,可是皇上为何还要保住高氏的孩子,引起纷乱呢?
“娇儿,此事你静观其变便好,哀家觉得那个李姬甚是不喜高氏,哀家提点她一些,再让王若从旁协助,高氏定能离开娇儿的视线。”窦太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长信殿中,让阿娇不寒而栗。
“皇祖母,能留下高氏一条性命吗?”
“只要那个孩子不存在,高氏生或者不生是一样的,既然娇儿心善怜惜她,哀家便赐她一条生路。”
阿娇才勉强扯了一个微笑,又思及窦太后是目盲的,再次皱着眉往窦太后那里靠了靠,“皇祖母,娇儿害怕,那也是一条生命,和陛下血脉相连的生命。”
“正因为他是皇上的血脉,才不能存活于世。娇儿不必自责,要怪就怪他没有托生在平常人家,倒是托生在皇家的平常妃子身上了。”窦太后一针见血,阿娇不禁有些侥幸,若自己不是窦太主的女儿,窦太后的亲外孙女,是否也会被视作草芥?
祖孙俩再次陷入了沉默,阿娇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这两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
再说回到合欢殿的李姬,她却没能回到内室再休息一番,反而在合欢殿摆上乐器,唤了宫人们,奏起七弦琴,“独处室兮无依。思佳人兮伤情伤悲。彼君子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敢托身兮长自私。”
一曲罢,李姬俊俏的眉眼间多了几份愁态,和刚才略带些得意的李姬大相径庭。含翠端了蜜饯过来,只见李姬毫无章法的拨弄着琴弦,似有万千愁绪。
“夫人,那高氏虽怀有身孕,但为太皇太后和皇后不喜,夫人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李姬冷哼,七弦琴发出铮的一声,“皇后殿下自然不喜高氏,那人原本已在家宴上出丑,却凭着平阳长公主几句话,便晋升容华,现如今怀了孩子,算了去,也应该是陛下复宠椒房殿期间,皇后殿下如何能容得下高氏呢?”
含翠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茶盘,为李姬摆上茶,“高氏虽然被册了容华,但是陛下却未为其遣殿,依旧住在清凉殿中,可见也没有什么恩宠,一个没有恩宠的容华,即使生了皇子皇女,也没有子凭母贵,夫人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李姬听罢,停下摆弄琴弦的手,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含翠,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愧是嬷嬷调教出来的,你一句话点醒了我。现如今后宫不仅有太皇太后,皇后殿下,更有太后殿下,长信殿和椒房殿不期盼的事情,长乐殿就算是再抬举,也抬举不到哪里去。”
“夫人,皇后殿下先前遣了姑姑来说,让咱们合欢殿收拾出了北殿来,让夫人搬过去,要不然这正殿也太过灼热了些。”含翠为李姬摆上瓜果,轻轻的说道,“皇后殿下还送了一些清爽透气的料子,奴婢已经拿了让人去做了,留下一些布置在了北殿。还有,夫人平日里睡着的垫子也已经换上了清凉的竹垫,夫人等下就去看看吧,要是哪里不妥当,奴婢好赶紧着安排。”
李姬拿起冰镇过的水果,有些怔怔的看着前方,即使手被冰的冰凉,也不为所动。
自己是在陪母亲去那些达官贵人家走动的时候,被和长公主要好的一个贵人相中,长公主并没有传唤自己,却叫了一个嬷嬷贴身教养着,一连过了两个四季,才得到嬷嬷的指示走向晏昵殿,得了后宫中的一席之地。却不想,皇上不曾真正恩宠,太后舍弃,长公主忽视,只有皇后殿下和王经娥处处提点,原来,能帮你第一步的,无法永远护你周全,利益之牵连,终归不牢靠。
一个被舍弃的小角色,能得到皇后和王经娥的提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也算是恩情,而对于太后,当初的那些恩情已经随着自己的不如意渐渐散去了。这般想着,李姬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些。
含翠站在一侧不发一语,李姬却已经再次弹奏起七弦琴,不复刚才的凄美,此刻的乐曲更多了几分欢快,李姬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深了。
王若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妹妹,何事如何开心,这七弦琴也有如此欢快之调?”王若眉眼含笑的看着抚弄着七弦琴的李姬,她自负才女,平日里素爱酸腐之文,琴音也多缠绵悱恻或是涂生伤感之调,今日却这般异常,让人深思。
止住乐曲,李姬起身迎了上来,随即命人撤去乐器。“姐姐快些过来,妹妹正想着去常宁殿和姐姐说会儿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