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天,很多树木变得光秃秃,唯独这里不是。这里依然是红黄交错的层林。一阵微寒的北风吹过来,终究还是会掉下几片落叶。由于这条古径长年没人打扫,地上的叶子积了很厚。
这是从赤华山北面上山的路,这条古径在长久的沉寂之后,终于迎来了脚步声。一位赤华山的师叔带着几位年轻的弟子们来到这里。弟子们的手里都提着一把扫帚。
此时离赤宗还有三天的日子。宗里决定把这条北面上山的道路扫净,以迎远客。
自从上次短亭的事情发生以后,赤宗对那些离山稍远的弟子终是有些不放心。这次扫径,要从赤华主峰,经过北小峰,一直扫到北大峰。所以风清扬跟着来了。几位年轻弟子看着这位年轻就进入藏天境的师叔,心里虽然佩服,但还是有一些不舒服,以为他是宗主派来监督众人是否认真做事的。
不就是扫路么,有必要这么认真?
风清扬早已觉察到他们不满的情绪,却也不多加解释自己来的真正目的。看来那些孩子没有把前几天的事情放在身上,还是觉得玄宗的人不敢再这个范围里生事?
一个才入赤宗不久弟子,体质稍微羸弱,只是扫了一会儿,便有些喘大气了,于是风清扬接过他手中的扫帚,叫他在一旁休息一会儿,自己动起手来。几位弟子见此情景,适才不满的情绪消散无踪。
几位赤宗人就这样扫了一个时辰,一直扫过了北小峰。饶是在这冬天,几位弟子又是修行之人,还是微微有些出汗。
正在扫着枯叶的风清扬忽然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扫帚,对众弟子道:“你们先在这里扫着,我到北峰去看看。”话刚说完,人影已经不见,留下几位弟子愕然呆立在古径之上,看着小师叔离开时带起的片片枯叶又悠悠地落在地上。
***
赤华山北大峰山腰。
林间涌起群兽竞走,百鸟朝林的景象。但是这些飞禽走兽们,没有一只嘶鸣出声来,好似它们怕打断了从山林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在山林的另一边,是入赤华山的古道。几十人的脚步声踏在古道的枯叶上,却丝毫不显杂乱,与山间仿佛融为一体。这些人里,大部分是女子。其中一位女子,看着山间的雾岚,有意无意的拨弄着她怀抱的短琴,那琴声传至山间,不一会儿,道路两旁的树枝上栖满了鸟儿,树下也站满了各式的走兽,它们安静看着古道上的这一群人,没有丝毫的惧怕,却也没有谁敢真的靠近他们。这是一种敬畏,无声的。
人群中一女子忽然凑到抱琴女子的身旁温语道:“师姐,你愈来愈高明呢。若是在赤宗弹上一曲,还不令那些弟子对你魂牵梦绕么?”
那抱琴女子俶的脸颊绯红,“你若再胡言乱语,口没遮拦,我便回去告诉师父。”
那位师妹好像并不受她的威胁,笑道:“你去说吧,反正我又没说错什么。”
抱琴女子顿时气结,拿她的师妹没有办法。走在人群前面的一位美丽少妇好像听见后面的私语,转过头来,对那位正说话的俏皮师妹道:“千儿过来,师叔有话问你。”
那位叫千儿的俏皮师妹似感到事有不妙,向她的师姐做了一个沮丧的表情,慢吞吞地走到人群前面去。
“师叔有何事吩咐?”千儿小心翼翼的道。
“静儿适才还和你一起走在后面,怎的现在不见了?”
千儿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道:“刚才过赤水的时候,长静师姐说她要洗一洗脸。”
“那你怎么不和她在一起?”
“她叫我先走,说一会儿便跟上来。”
那少妇眼中闻得千儿的话,眼中露出了一丝责备和担忧,对千儿道:“静儿眼睛看不见,又是初次离谷,我有些不放心。”
千儿马上道:“我这就去找师姐。”
那少妇旁一位年轻的男子对少妇说道:“妹妹早已入了神合,娘不用过于担心,我这就和千儿师妹去寻她。”
千儿见英姿勃发的长微师兄竟帮着自己说话,欣喜之情跃然脸上。
那少妇道:“那你们去吧,快去快回,不可在来路上勾留。”
***
“我立马千山外,
听风唱着天籁,
岁月已经更改,
心胸依然自在,
我放歌万里外,
明月与我同在,
远方为我等待心澎湃……
啦啦啦……”
深山老林里,伐木声丁丁,不过因为一阴玄脉的原因,尹宁并不感到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累。他的心里一直抱怨在抱怨着张虹临的懒惰,连砍材这种粗活都要刚刚复原的自己来做。
北峰上的枯干的乔木最多,因为宗主尤玉藏天境影响,越靠近主峰,一些树越保持着生命旺盛的样子。
尤宗主真是不考虑基层人民的生活啊,砍点柴都得走这么远。尹宁心中不住的抱怨。
“丁丁”,伐木声打着节拍,凤凰传奇的歌声欢快的飘荡在林间,这是他在干活且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唯一自娱的方式,由于离开那个世界太久,歌词已经记得不甚清晰,有些地方只能“啦啦啦”代替,这首歌还是以前下班时,跟着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学的。
“我从草原来,
温暖你心怀,
不变我的情,
那天蓝的爱。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花园里,
希望花开早。
……”
尹宁用力剔下一根粗树丫后,才发现自己唱岔了词。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把剔下的树枝扔向后面的柴堆。就这么一转身,他心里猛地一震,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那根横倒的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一把古琴横放在膝上,右手支颌,正望着尹宁的方向,似在看他,又不似在看他,眼神若即若离。
那女子的鬓发微乱,还有些湿漉,好像是刚用晨露洗了面一样。所以这女子未施任何脂粉,她的浑身上下都未曾经任何刻意雕饰,仿佛她的美丽就是出自于这个自然,让人无法言表。
此时此刻,这个女子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尹宁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