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小霓就像个行尸走肉,眼神都变迟钝了。什么拦门找鞋发红包,所有过场规矩全都省略,她一言不发跟着唐木下楼,上车,表情麻木僵硬。
“你这是怎么了?”唐木笑着问她。
“嫁的心不甘情不愿!”夏阳阳在一旁说话没轻没重。
豪华车队在街上招摇地行驶着,路况还好,不怎么塞车,林小霓巴不得能塞一点,她不想那么快去酒店,不想那么快举行仪式,什么都不想,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下车夺路而逃。
车子开的越快,她的神情就越恍惚,一个转弯过后,她居然脱口问夏阳阳:“秦白会来吗?”
夏阳阳和唐木对视了一眼,唐木问她秦白是谁,林小霓赶紧低下红了的眼睛,说是一个朋友。
“你不是说上一段感情都结束了吗?”
“对不起。”
“我就说耗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不会轻易结束,现在后悔和我结婚了吗?”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她紧紧攥着婚纱的纱网,警告自己千万别哭,哭了就没法收场了!
老妈的电话拯救了她,林小霓借此岔开这个话题,问坐在后车的妈妈怎么了。
“这车队是往哪走啊,酒店不应该在前一个路口右转吗?”林妈妈在电话里叫。
林小霓光顾失魂落魄,根本没顾车队怎么走,这会儿往外望了眼,好像确实走错。
“可能要绕一绕吧。”她胡乱给着理由。
车队不是绕,而是直接开出了市区,往林小霓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加速驶去。
“这是要去哪?”她茫然了。
唐木看着她,神情跟以往很不一样,让林小霓很陌生。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
林小霓有些发毛,求救一样看向夏阳阳,她的表情也怪怪的,对唐木说:“甭问啦,打死她也不会说心里话的!”
“阳阳,到底怎么回事啊?”
夏阳阳脑袋转向窗外,不肯回答她。
林小霓更加发慌,她自己使劲往窗外看,认出这是通往近郊度假区的一条路,有一次秦白带她来这边玩,发现那里有一家花园酒店特别美,当时还有一对新人在绿草坪上举办露天婚礼,让她很羡慕。
对了,那座酒店叫仲夏夜花园,他们的加长林肯就在这座酒店门前停下来。
夏阳阳终于肯在下车前跟她讲话了,她说:“林小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要不知轻重把事情搞砸了,我就跟你绝交!”
“你在说什么呀!”她急得都快哭了。
唐木则冲她笑笑,安慰道:“没事,你肯定会高兴的!”他下了车,绕到这边,帮她开了车门。
林小霓在犹豫要不要下,她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确定一定发生了件大事。因为当她刚探出头的时候,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都要把她亮瞎了。
开了车门的唐木微笑着站在旁边,那不是新郎该站的主位,他把他的位置让给了另一个人。
一身西装的秦白笑得很坏,他走上前,什么解释都没有,先说道:“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笨,我以为肯定会被看穿呢,居然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搞清楚?那你慢慢想,不过我提醒一下,今天大概有五十多家媒体到场,如果你扯了头纱摔我脸上,明天我就能在报纸头条大出风头!”
林小霓大概想明白了,秦白居然雇了个人陪她恋爱,然后掉包骗她跟自己结婚!
其实她猜的还不对,旁边的唐木凑上前,不满地说:“没人介绍一下影帝啊!那我自己介绍吧,TOM,秦白的发小,不知道那个混蛋跟没跟你提过。”
就像夏阳阳之前说的那样,林妈妈所有的不满意,在看到秦白的那一刻全都变满足了。虽然秦白曾经很没人情味地对待过她,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女儿变成今天这样多多少少跟他是有关系的,但林妈妈一直有种感觉,相信女儿跟他在一起才万般合适。而且,秦白还曾是让她最骄傲的准女婿,那时奠定下来的感情基础,也不是随着时间就能消逝的。
可惜秦白不知道这些,他一直担心林妈妈不原谅自己,如果知道的话,或许把宝压在她身上,走的路就没这么曲折。
大约两个月前,当夏阳阳在电话里听到秦白对自己说不用再劝林小霓时,一度以为他要放弃了。结果秦白说不是放弃,“这样来来回回的没个头,她要实在想不通就不用想了,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下一步就是他导的这场戏,大家全都说行不通,偏偏秦白坚持。他说林小霓的智商没那么高,只要你们演的好,她肯定会上钩!男主角力邀好友TOM加盟,干女儿也友情客串,其实TOM的老婆还想凑热闹,自己给自己加了场前妻探望女儿与林小霓不期而遇的戏,秦白逼着TOM让她删了,怕她到时候笑场穿帮!
大家说戏的时候嘻嘻哈哈,但看得出秦白其实挺紧张,如果这次再失败,他都不知道下次还能用出什么招。所有参演的人都很卖力,尤其是TOM,他就是挂在钩上的鱼饵,直接取决能不能钓到鱼!秦白一度担心林小霓看不上TOM,当然不会明说啦,毕竟老友跟自己比起来不仅年纪一把,而且身材发福,根本就不能靠第一眼印象取胜嘛!没想到TOM首次就把林小霓拿下,他心里不舒服了好一阵呢!
在媒体的闪光灯里,秦白把手臂伸过去,示意林小霓挎进来。夏阳阳在旁边使劲捅捅她,“别任性啊,你要让秦白丢脸,我真跟你绝交!”
“你什么时候跟他一伙了!”她埋怨了一声,终于红着脸挽了他的手臂。她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要怎样走,但此时此刻,眩晕般的幸福让她无法拒绝。
伴随着浪漫的婚礼进行曲,林小霓迈着缓慢的步伐,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最爱的秦白身边,慢慢向酒店里面走去。鲜红的地毯从草坪一直铺到酒店大堂内的台前,在入门处设置了一个飘着白纱、点缀着鲜花的拱门,秦白带她在拱门底下停住了。
林小霓一直害羞地低着头,此刻她微微抬眼往四周望了望,偌大的宴会厅里宾朋满座,以秦白的身份,请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突然间她又开始紧张,想到那天她和秦白一起参加的宴会,感到自己的腿又变得格外不利落了。
前一秒当伴郎的TOM,此一刻又站在了远处的讲台上,变成了这场婚礼的主持人。
他在话筒里清了清嗓子,对所有人说:“本来呢,作为本次婚礼的司仪,我做了精心的开场白准备,可是我们的新郎秦白先生,非常不懂规矩地临时更改了流程,要求自己来说这个开场白!虽然我非常不乐意,不开心,不服气,但看在今天是他结婚的份上,就把话筒交给他吧!”
在宾客的窃笑里,TOM的女儿小跑着把麦克风递给秦白,然后养着小脑袋对林小霓说:“阿姨今天真漂亮,我也想当新娘!”
林小霓被她逗笑了,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秦白接过话筒,先笑着看了林小霓一眼,然后对大家说:“各种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虽然我不想讲什么故事,但今天能和林小霓小姐——我更喜欢称她为我的太太——站在这里我非常的感恩。我太太曾经是一个很漂亮、很开朗、也很健康的女孩,可是因为我的原因,她出了车祸,导致左腿骨折不能再像以前随意的奔跑,甚至连女孩子最喜欢的高跟鞋也穿不了了。对此我一直很抱歉。我太太很在意她腿上的伤,所以我曾经想,假如有一天我跟她一起步入婚姻殿堂,走过面前这条红地毯时,我要抱着她,不让她在大家的眼里留下残缺的印象。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做着这样的打算。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当然可以抱着她,也愿意抱着她,但想想未来要一起走过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她必然要听见许多不够善意的话,也逃不掉迎接那些刻薄的目光,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护到她,所以今天,我想牵着她的手走过这段红毯,我希望她能够接纳自己,也希望她明白,虽然我不能替她挡掉所有伤害,但可以跟她一起承担,这种承担对我而已是最大的幸福!”
秦白把手抽出来,不再让林小霓挽着自己,而是换做跟她手牵手。以前,他总是把林小霓的手握在掌心,但这次,他要跟她十指相扣,那是彼此支持互相依赖的意义。
音乐声重新响起,却盖不过周围热烈的掌声。很多人哭了,阳阳,林妈妈,和许多林小霓不认识的人。很感激这一刻他们送上的力量,第一次让她感觉到来自秦白身边人的鼓励。她没有哭,而是把秦白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在TOM重新夺回话题,对新娘子进行采访时,林小霓哽咽了一下,低声说:“我只想跟秦白说声对不起。”
那天,有五十多家主流媒体到场,据说秦白派了上百万的礼包,所以可以想象第二天的新闻内容会多正面多感人!
那天,秦白喝多了,回家以后跟林小霓一顿吵闹,一条一条的翻旧账,怪她不该在征婚启事上写自己是处女,害他很丢脸,还怪她不该答应跟TOM结婚,那么轻易就背叛他!
那天,林小霓如愿以偿把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了最爱的人,却因为他醉意太深一结束就呼呼大睡,气得很想把他踹下床。
那天,她终于可以正视自己受伤的脚踝,还很抱歉这么久一直对它厌恶偏见,而秦白则终于不用靠安眠药入睡,相信以后也都不需要了。
那天,他们从入睡就手牵着手,到醒来时还紧紧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