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子的大婚,赵家千金成为了太子后宫中的第一人,眼看着赵家也成了朝廷上地位最高的朝臣世家。
前阵子的西疆战乱令定国公大损颜面,手中的实权也被分给了沐青卓,可眼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婚之后,赵家在朝中似乎又有了新的局面。
先是朝臣们的偏向有了转移,不少从前坐观虎斗的人如今似乎都找准了方向,十分自觉地向着定国公靠拢。
再是赵府每日的拜帖以很快的速度增长着,负责处理这项事务的赵家长子——楚颜的父亲赵青云叫苦不迭。
奇怪的是素来反对拉帮结派的太子殿下这一次竟似乎毫不在意赵家的地位飞速上升,反而默许了这些行为,在朝上也不曾给过定国公半点脸色,好似纵容了赵家的骤然强盛。
对此沐青卓倒是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前段时间太子打压赵家、偏向沐家不过是个偶然事件,而今又反过来调换了两家的地位,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早朝的时候,在关于漠北重新修筑边境防卫一事上,群臣又有了争议。
沐青卓和赵武各执一词,支持者也纷纷站定位置。
从前两人还算是旗鼓相当,可如今随着赵家千金成为太子妃,朝堂上也分出了一片天来。
将近二分之一的人都站在了赵武这一边,剩下的人里又有一半都不发言、保持中立,于是沐青卓的支持者甚少。
太子一直不置一词地听着众人发表看法,最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重修与否,各有利弊,不过我的看法倒是与定国公一致。如今国库充盈,稳固边防绰绰有余,并不至于造成什么影响。而且漠北地势严寒,驻守的将士并不如西疆那边人数众多,一旦边境之外的异族起了谋反之心,若是边防过于薄弱,恐怕漠北地区岌岌可危。既然多数人都认为应当重修边防,那就这么决定了。”
拟旨,下诏,两个环节一气呵成,早朝也就结束了。
沐青卓往宫外走的时候,身后的沈君风把他叫住了,“沐大人请留步。”
沐青卓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提督大人找老夫有事?”
沈君风很快走上来和他并肩前行,沉吟片刻,有些担忧地问,“今日早朝之上,定国公的支持者甚众,朝中局势似乎大有改变,大人难道不担心吗?”
沐青卓微微一笑,“担心什么?大家都是识时务者,如今太子妃都是赵家的人了,这种情况自然也是无法避免的。”
“可大人难道就这样放手不理,任定国公的势力继续发展下去?”沈君风眉头一皱,“朝中尽是群墙头草,见着哪边有好处就往哪边倒,也不想想当初扶持他们的人是谁!”
他说的自然是曾经在沐青卓这一派的势力扶持下站稳了脚步、今日却又因为朝中局势而倒戈的那些臣子。
沐青卓倒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沈君风的肩,“沈大人不必要求太多,人性如此,谁还能逼着他们为了我们的利益而做出牺牲呢?他们也不过是在做对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罢了。”
沈君风还欲说什么,却在侧过头来看着沐青卓的时候稍微愣住。
只因沐青卓正悠然望着宫门之外的远山,目光里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情绪在慢慢聚集着。
沈君风一怔,“大人莫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沐青卓微微一笑,“对策倒是没有,但预测还是有的。太子殿下似乎既不希望我们太过强势,又不希望赵武那边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前段日子先给了赵武甜头,让他去了西疆;后来又因为赵武的过失,开始打压赵氏一派,重用我们。如今大婚之后,赵家又一次占了上风,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在不久之后,重新抢得先机的……恐怕就是我们了。”
他目光平和地望着远方正冉冉升起的朝阳,“明月再皎洁,也不过是天亮以前的事,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谁还敢说天边只有月亮最耀眼呢?”
后宫和朝堂上又有何不同?百花齐鸣才是大势所趋。
他和赵武不同,因为他并不认为赵楚颜成了太子妃,赵家就算是稳固了。以太子的性情看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对待他们这些老臣一定会是有打有压,不会让谁完全成为胜利者。
所以这么看来,他的机会约莫很快就会来了。
太子妃又如何?他沐家的女儿难道会比不上赵武那个莽夫之女?
沐青卓偏不信这个邪,嘴角噙笑,从容不迫地朝着宫外走去。
重山穿过御花园,从假山后面匆匆忙忙地往长廊那边跑去。
路上遇到了正从元熙殿往御膳房那边走的束秋,束秋原是打算要去御膳房嘱咐一下这几日赵容华没什么食欲,最好做些开胃的小菜送过来。谁知遇见了重山,又见他跑得慌慌张张的,眉头一皱,朝他喝道,“做什么跑这么快?蠢材,你当这是在哪儿呢?跑成这个样子,万一要是冲撞了贵人,惹了麻烦,你要太子妃殿下来给你善后不成?”
重山是楚颜身边的小太监,从前楚颜还在元熙殿时,束秋也对他多有照顾。
他年纪小,做事情也勤快利落,所以楚颜去永安宫时,束秋也让他一块儿跟了去,想着楚颜身边毕竟还是该有个能跑腿的、嘴皮子利索的。
谁知道这腿确实能跑,就是跑得快了些,看着都叫人胆战心惊。
重山急忙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秋姑姑说得是,是重山考虑不周,才会这么仓促,幸好没出岔子,否则……否则真是给主子惹麻烦了。”
束秋见他态度好,脸色也没那么沉了,便问他,“这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重山左右看了下,这才上前一步,低声对束秋说,“方才我在华严殿那边打听消息,和那几个小太监聊天时,得知今日早朝有大臣提出了选秀的提议……。”
“什么?”束秋一惊,柳眉一竖,声音也放低了很多,沉声喝道,“选秀?可有听错?”
“千真万确!”重山举手发誓,“这种事情怎么会听错?自打去了永安宫,主子身边能跑腿的人少,我就每日都往各处跑,跟人套近乎,也顺道打听些消息。今日那两个小太监是华严殿前面值守的,我跟他们来往好一阵了,大家都称兄道弟的,绝对不会有错。”
束秋脸色阴沉,难看得很,“选秀?究竟是谁这么不安好心,太子妃殿下的册封大典才刚刚过,居然就提出选秀这件事……。”
虽然按理说,依太子的年纪早该进行这件事了,但摆在当下,绝对是给楚颜添堵的。
她沉吟片刻,才对重山说,“那你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妃殿下,记住,不许这么匆匆忙忙的,做事要稳重些,不然叫人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事!”
重山连连点头,“是,谨遵姑姑教诲!”
束秋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最后才拍拍他的肩,“切记永安宫不是元熙殿,不是所有人都能信的,你知道了什么事,除了太子妃殿下,谁都不许说。”
重山又应了几声,这才辞别束秋,快步朝永安宫走去。
偏殿里,楚颜正拉着沉香一同下围棋,上回被太子吐槽了棋艺之后,她忽然起了奋发图强的决心,而沉香****伺候在太子跟前,太子的棋艺她自然是熟知的。
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沉香自然也对这东西略知一二。
但楚颜想得更远一些,既然沉香常常旁观太子下棋,自然对太子的棋路也比较熟,要是从她这儿下手,说不定自己琢磨琢磨,还能想出一套对付太子的奇招来。
正下着棋,重山就在外面敲门了,“主子在吗?”
楚颜随口答了句,“在下棋呢。”
重山愣了愣,回过头去问门口值守的宫女,“主子在和谁下棋?”
那宫女答道,“沉香姑娘。”
沉香是太子跟前的大宫女,永安宫里上上下下对她还是很尊敬的。
重山皱了皱眉,那可是太子面前的人,当着面根本没法说话。
他在外面着急,楚颜倒是在里面有了计较。
重山一向善于打听消息,这次跑来找她,得知屋里有人之后久久不说话,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
于是楚颜把手里的棋子随手往死门里一放,随即又恍然大悟地呀了一声,“没看清!”
面上是一副懊恼的神情,但不管看没看清,总之这一局是结束了。
沉香微微一笑,“殿下已经进步不少了,这一次如果不是没看清,恐怕奴婢会输得很惨了,感谢殿下承让。”
楚颜摇头笑道,“不必自谦,你的棋艺总还是来自太子殿下,比我强多了。”
说罢,她伸了伸懒腰,“你先回去吧,我有些倦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沉香点点头,行了个礼才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看见重山还在门口等,顿了顿脚,朝他点点头,这才离开。
重山很快进了屋,而原本转过了长廊的人忽然又出现在那里,朝守在楚颜门口的那个小宫女递了个眼神,那宫女立马会意,轻轻地点了点头,把耳朵朝门上贴去。
沉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又一次转身朝正殿走去。
同一时间,重山关好了房门,朝着楚颜走去,面上又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楚颜直觉有什么坏事儿来了,面色也没那么悠闲了。
“怎么了?”
重山忙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一五一十地把方才打听来的事情转述给她听,楚颜平静地听完他的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虽然早知后宫不会只有她一人,在太子登基之前,一定还会有别的女人进来。
可是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大婚才过去将近半月,就已经有人在朝上提出了选秀的事情,这是要打她的脸不成?
楚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继续打听,有什么消息就回来告诉我,切记不要急功近利,叫人察觉了你的意图。”
重山点头,“奴才懂得。”
他行了个礼,说了声“奴才告退”,这才转身往外走,而门外的小宫女听见这句话,赶忙退后几步站定,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值守。
晚些时候,沉香在正殿的偏房里整理柜子里的茶叶,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殿下要选秀了?
她的眼神里闪过些复杂的情绪,随即点点头,对那宫女说,“做得好。”
她从手腕上褪下只镯子递给对方,“拿着。”
那宫女哪里敢要?急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哪里要得起?”
沉香笑了笑,把镯子硬塞给了她。
对自己来说,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若是有朝一日飞上枝头,还愁没有珠宝首饰?
这样想着,她微微一笑,琢磨着下午约莫又要去寿延宫走一趟了。
太子要选秀,也就意味着在他心里太子妃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不是最唯一的存在,别的女人也能走进去,那么再装下她也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