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的是我买下这套蒙克在哥伦比亚的三张唱片套装后真的没有后悔，我当时尤其喜欢其中的那张《地下》，因为爵士乐和诗歌样，在我看来是“地下”的东西，是非主流的东西。在我们的生活中有特殊的含义，意味着与众不同，意味着前卫和反乌托邦。我更喜欢这张蒙克唱片《地下》的封面，它具有一种狂欢的氛：封面上的蒙克化装成游击队员，叼着香烟背着冲锋枪在地下室里弹钢琴，背条是被捆绑着的德国納粹军官——好一幅“地下”的爵士钢琴狂欢。那些天我沉醉在发现蒙克的喜悦中——不过现在得承认，当时我喜欢蒙克的这幅照片倒是多过他的音乐，毕竟要真正进入蒙克的爵士世界需要真正静下心来，需要沧桑和对苦难的认知。
以后，我幸运地买到了传说中的蒙克BLUENOTE公司出版的那两张《现代音乐天才》的蒙克录音。这两张1947年的蓝点公司的录音，是蒙克早期最重要的历史录音，确立了蒙克在现代音乐史上的地位。这是两张严谨而没有市场性的录音唱片，被《爵士天书》称为“蒙克早期难得的录音室记录”，多次再版。
在爵士史上，1947年该是个重要的年份。这一年蒙克终于出了他的早期代表作，令所有人惊讶，而另一位爵士史上的钢琴家巴德·鲍威尔也“重出江湖”，开始挂牌录音，他的神经质的钢琴演奏和老蒙克互为呼应。1947年为一个新爵士时代准备了一架燃烧的夜钢琴。而大约四年后，巴德·鲍威尔也在BLUENOTE公司录制了他的新专辑。这一年两个人都因为在车上被检查出毒品而入狱，巴德更因之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许多年以后，当蒙克也因为精神不稳定而被送往精神病医院观察时，他告诉那个不听爵士乐的护士，他还记得自己出生于1917年10月10日1964年2月28日，他成为《时代》杂志封面人物他不坎摧滚乐，不喜欢嗑药。当护士间他是否创作过什么曲目时，蒙克告诉她自己现在躭可以在医院的白色床单上把“钢琴”弹出声来。重要的是，从他40岁以后，他只演赛肖邦的《夜曲》。在写这篇关于蒙克的随笔时，我轰放著他那张晚明在黑狮的录音，的确，蒙克只弹着“他自己的肖邦”——爵士乐中的肖邦，最黑暗的肖邦，最恍惚莫名的肖邦。听一听这张唱片里的第二首和第九首吧。你就知道蒙克把肖邦的夜曲弹成了—种晚期的最坚定的。“黑色太阳群”。我用的这个词是被用来命名20世纪德语诗歌运动的，我发现侑来形容蒙克的爵士乐艺术更合适。
有趣的是，我现在手头上的这张“黑狮”蒙克唱片是我的一位外科医生朋友送给我的。
——在我多方寻求未果，几至绝望之际。这张“黑狮”在他庞大的爵士唱片收藏中可能是一张“睡觉的黑狮”但对我而言却是重要的一张蒙克，或者说，是只走出“觉迷宮”的黑狮。这张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唱片转由一位外科医生之手给我，有什么特殊的神，谢我的这位医生朋友，在听你给我的这张黑狮时。我总是出现幻象，以为你就是那位照料过蒙兑人院的护士，我也总是觉得这张黑狮老蒙免送绐你的。你把这张我不可能得的旧片送铪我，这是一张老蒙克最后一次推士乐出火车的唱片。
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那个“在值夜班时偷偷看电影”的护士呢？如果是那样，我是不是会注意到一份1964年2月的《时代》杂志封面？我会不会注意到那个在长椅上安静吃苹果的高大黑人——他总是在阅读一本叫《钟罩》的小说？我们这一代最精华的人都死了，我会不会听他口齿不清地讲》他的黄金时代他戴着奇怪的帽子，和巨大的钢琴一道在钟罩里弹赛，弹不尽种种相思，弹不尽沧桑和天涯，弹不尽爵士乐里的时间和空间。弹不尽就是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就是反乌托邦的即兴，躭是一个人的流亡，就是——推爵士乐出火车。
是的，在瑟隆尼斯·蒙克的爵士乐钢琴生涯里，他的演赛是一种流亡性质的演赛。在那部关于他的记录片中，我们看到他在机场保安员的“监视”下为女孩子签名；看到他在上场前不安地走动——那种不安的走动，来回转，是只有坐过牢或住过精神病院的人才会有的状况，这两种遭遇蒙克都经历过了。在蒙克晚年隐居的巨大府邸里，有一架巨大的钢琴，但好像从来就是安静的，蒙克和那一大群公爵夫人的猫在一起。但毎当夜幕来临，又是爵士夜场的演奏时间了，蒙克会不会对那些猫讲一我曾是这整个世界的票房毒药？死亡和回忆就是这样进发着有力的刺目的寒光，那一架叫火车的大钢琴在里？普日噴药的老伙伴们在里？这时再听一次1957年的那张CD吧，在1957年的黄金岁月里，当瑟隆尼斯·蒙克遇到烈火科特思的反士电光四夜妖嫌，那才是真正的爵士乐，推爵士乐出火车的爵士乐。
我已经得到了河岸公司出的那16张CD装的全集，是去年朋友从南方“秘密”给我带过来的，他交到我手里时说全北方只有这一就交给你了。揭灰色的大外包装盒上划暴的痕迹没有唱片说明书。尽管如此，这已经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大的奇迹了，不能再多做苛求了（听爵士乐，收集爵士乐唱片，总是帚着某种秘密性质、地下性质；包括买爵士乐旧片，在某个秘密的地下店铺，你永远不知道会来怎样的唱片，唱片上会被打上多少粗暴的痕迹）。唱片封面上是蒙克用烧的番烟在烫着钢琴键盘。老蒙克总这样出人意料，推爵士乐出火车，并推出一个供世纪（爵士乐是我的精神瞄夜的大晕推）。
蒙克的这16张唱片我倒是很少去听，把它们安静地放在唱片架上，生怕惊动了什么。用寂静来反过来听蒙克，倒是一种好方法。或许，有一天耐不住寂寞的钢琴家会从唱片封面上自己走下来，把唱片取出放到唱机里去，让声音把我推出“火车”也未尝不可？我下步的计划是收藏到蒙克在蓝点公司的那个5张的套装，顺带着把比莉姐在“河岸”的那10张CD套装也拿下。
对了，知道我喜欢老蒙克的独奏钢琴唱片，还有人专门给我寄来了一张单张的蒙克“河岸”录音唱片封面（仅仅是张封面哦，难道让我用寂静这只耳朵来听？）。好在我已经有了老蒙克的“河岸”全集了，不然会把我急死。蒙克最好的独奏唱片我认为当属那张伦敦的“黑狮”，小威在她的《爵士春秋》这本书里也是强力推荐的。还有一张封面是蒙克扮作飞行员的《SOLO MONK》唱片，也是我下一个要收罗的目标。在老蒙克的钢琴独奏唱片里，他向我们展现了最大程度的开放性和神秘性，也透霣了他和冥冥天意的沟通——瑟隆尼斯·蒙克，这头推爵士乐出火车的“黑狮”。
从台湾作者小威的那本《爵士春秋》（这是我读到的最好的介绍爵士乐的书）里我知道，欧洲人THOMAS FITTERLING是最先为蒙克作传的，书名叫《蒙克：他的生活与音乐》。小威建议我们略过那本美国女作家LESLIE GOURSE写的主要着墨于蒙克精神疾病八卦的传记不，但那一本传记在我看来，大概是最为重要的，因为它记录了晚期蒙克是怎样在“推爵士乐出火车”后，又怎样把自己推出火车的，有极貫要的文献意义和学术研究价值，那里面可能降藏着不少上天不想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的艺术的“秘密”——在那本书里有一架爵士的终极钢琴等着我们每一个人去弹，把它弹成什么样，只有茫茫的天空和一场大雪知道。
只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买这本书，也不知道它是否已经被翻成中文？忽然想起最近常听的里赫特演奏的巴赫的《平均律》——这被称为钢琴家的“旧约”，不知道让爵士钢琴家瑟隆尼斯，蒙克来弹《平均律》会怎样？没有人听过蒙克版的巴赫，但我想，从5岁时就开始为传教士伴奏的蒙克，应该会是弹过巴赫的作品吧？对于我一个只有40盘蒙克唱片的蒙克爱好者来说，我手里的这张蒙克晚期代表作“黑狮”就是爵士乐的“旧约”，是个捜碟爱好者的“旧约”一就用这一张“黑狮”来纪念一个叫瑟隆尼斯·蒙克的人，一个推爵士乐出火车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