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茅盾现实主义长篇巨著《子夜》问世,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重大事件。《子夜》是茅盾的代表作,它成功地塑造了民族工业资本家吴荪甫的典型形象。可以说,如果正确地认识和把握了吴荪甫形象,就等于正确地认识和把握了整部《子夜》。
课文《吴荪甫》节选自《子夜》第十二章。文章用汽车上和益中信托公司两个场面,集中描写和展现了吴荪甫形象。仔细阅读课文,读者不但对吴荪甫形象的主要方面会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而且从作者刻画人物形象的髙超艺术技巧中也会得到重要的启示。
在矛盾冲突中揭示人物心理,展现人物形象,是课文人物描写的一大特点。文章写吴荪甫在汽车里“全身心在策划他的事业”,忽然发现自己有“很大的矛盾”。接着作者在揭示人物心理的过程中,把主人公面临的几大突出矛盾全部端出,置人物于尖锐的矛盾冲突之中,使之在各种矛盾猛烈撞击的火花中得到了铸造。
吴荪甫是办实业的,以发展民族工业为自己的神圣责任,向来反对杜竹斋之类专做地皮、金子、公债的买卖;但是他却疯狂地钻进了公债投机的活动H里。他盼望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理想的实现,盼望“北方扩大会议”的军亊行动赶£快成功;但当北方的军亊发展不利于他的公债活动的时候,却唯恐这种行动发展得太快了。他用尽心机谋夺了朱吟秋的,干茧和新式丝车,却又感到这是件脱不掉的“湿布衫”。而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最突出的问題,是益中公司的少数资本既要成做公债又要扩充新收的八个厂。他被这些复杂的矛盾缠绕着、交裹着。然而,他必须解决这些矛盾,站稳自己的脚跟。一方面,凭著他的魄力、刚毅和精明,在公债“斗法”中击败赵伯韬;另一方面,凭着他的贪婪与残酷,整顿八个厂,以实现他的“自立政策”。雄心勃勃、踌蹐满志的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正当他“兴奋到几乎滴下眼泪”的时候,阎军的过早出动打破了他做空头的美梦,使他陷人无可奈何的境况之中,于是他使出了最本质的解数:“开除工人”,“取消星期日加工,延长工作时间一小时”,“工钱打九折”。把全部损失转嫁在了工人身上。这便是他补偿损失的“唯一”方法。
至此,一个精明干练,气魄宏大,刚毅果断,有铁的手腕致力于发展民族工业,同时又唯利是图,阴险歹毒,有先天软弱性的血肉丰满的民族资产阶级形象展现在了读者眼前。
这个形象是一个鲜明的矛盾统一体。
用细致生动的动作描写和表情推写反映心理变化,刻画人物性格,是课文人物描写的另一特点。
先看动作描写。写吴荪甫到交易所是“闪电似”的“一转”;进益中公司用“跑急”了;说话时是“又快又淸晰”;调动孙吉人的情绪用“抓紧”和“逼进”。这些动作,既表现吴荪甫急于求成的心理,也表现他对亊业的“全心神”的关注和自信。写吴荪甫说话时突然“霍地站起来”;听到阎军出动的消息“抢先一步问”,“眉毛簌簌地在跳”,“骞地又跳了起来”,“匆匆地跑”。这些动作,既表现了吴荪甫兴奋、焦躁和慌乱的心理,也反映出形势的异常严峻。“牙关咬得紧紧地”、“咬着牙齿”则写吴荪甫的刚毅和不甘失败。“退后一步,就落在沙发里”、“垂着头踱了一步”,写内心的吃惊和无可奈何。黄奋到来时的几个动作,如皮鞋声的“滾”,人的“闯进”,伸腿“踢门”广一边走,一边喊”等,对于表现黄奋的急切、焦躁心理和他的莽撞、粗劣也是十分精彩的。
再看表情描写,吴荪甫脸色的¥化:“脸色忽然完全灰白”,表现在意外大事变面前的极度惊;“一睑懊恼气色”,表现失败下的颓丧和烦恼;“脸现在都是铁青育地发光”,表现榨取工人时的凶狠、歹毒和决心。对吴荪甫眼睛的描写:“皱眉头”、“皱紧了眉头”,表现内心的矛盾和苦闷广眼睛里的火”、“乐观的火”、“奋斗的火”,表现气魄、自信和欲望;“眼光像会吃人似的”、“圆睁着一双眼”、“狞厉的眼光”,表现绝望中夹杂着希望的矛盾心理和强烈欲望难以实现的歇斯底里心情。推写吴荪甫的笑笑了一笑”,“微笑”,“狂笑狞笑”等等,一颦一笑中,人物各种不同的内心世界得到了自如的展示。
从上述描写中,我们看到了吴荪甫性格中既聪明强干、刚愎傲慢、野心勃勃、贪婪残酷,又软弱怯懦、色厉内荏、柔弱寡断、空虚暴戾的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又矛盾,又统—,错综复杂地交织成吴荪甫的独特个性。
课文对其他几个人物动作表情的描写也都惟妙惟肖。这些人物的举动、神色都传达了他们的心理变化的信息,从不同侧面表现了他们的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