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谷里温暖如春,浓情蜜意不同,灵狐村却是一片惨淡之色,每个灵狐族人皆是眼含悲痛,面色凝重。
狐小厉跪在村子后山一处新坟之前,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狭长狐眼中跌落下来,在脚下凝结成冰。
他的父亲狐雨山,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寒冷入骨的冬天,今天的狐小厉就好像是昨日的狐小小一样,失去了心头如偶像般的父亲,同时也失去了无比疼爱自己的母亲。
在狐小厉的心中,犹如万把尖刀,时时刻刻在绞弄着他的心脏,跪在父亲坟前,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痛苦日子,一直盘旋在脑海之中,从不间断。
狐雨山是在黎舞节后的第三天去世的,他的死去,让狐小厉母亲的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夫妻两人相濡以沫十几年,早已经心血交融,谁也离不开谁了。
如今,一人先赴黄泉,同时也带走了未亡人的心,心中没有了牵念,活着也与死了一般无异。若说狐小厉母亲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许只剩下还未化形的孩子了吧。
但是,灵狐族的孩子。总归要走上自己的路,有村子里族老们的关心,狐小厉母亲心中着实也没有过多的牵挂,毕竟她不能陪着孩子一辈子。
当父亲去世的那刻,狐小厉就隐约知道了母亲的命运。替代月华草的不足,成为山狼领的贡品。
果然,当山狼族到来之时,狐小厉母亲与其他失去挚爱的狐族女子一道,出现在了广场之上。
雪依旧在下,狐小厉就这么站在冰冷的雪地上,远远的看着,广场中如同木偶般的母亲,与其他一样双目无神的婶婶或者姐姐们。
心如刀割,锋利的狐爪不知何时,已经刺入了掌心,鲜血还未流出,就被寒冷的空气冰封。
足足十三位狐族女子,站在广场之中,如同即将凋零的花朵,任凭寒风凛冽,带走她们最后一丝尊严。
“狐族长,今年的贡品,还差了点数量!难道,你等想死不成?”阴冷狠烈的语气,从一个面色狰狞的男子口中发出。
“妾身不敢,只是今年月华草实在匮乏,小族尽其所能,也未寻到足够数量的月华草,不足之处,妾身愿用妖晶代替,还望越大人原谅。”狐雨冬略躬着身子,美丽的脸庞上做足了谦卑可怜神色。手中捧起一个精致木箱,低头供上。
“哼,月华草不足,就用狐女代替,我堂堂山狼领,稀罕几颗妖晶吗?本大人可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唧唧歪歪,别让本大人亲自动手!”山狼越挥手把狐雨冬手中的木箱打落在地,一颗颗晶莹的妖晶散落出来。
“越大人,小族实在没有更多的化形期后狐女了。”狐雨冬姿态放得更低。
“是吗?”山狼越上前一步,突然用手指勾住了狐雨冬如玉晶莹的下巴,手掌在她绝美的脸庞上轻佻的抚弄一下,“狐族长,你难道就不是化形后的狐女吗?”
狐雨冬眉间恨色一闪而过,随即却换上了羞怯之色,一脸的楚楚可怜,更显娇媚。
“越大人,说笑了。”
“说笑?小的们,给我搜!”山狼越大喝一声,身后的山狼族少年,便一个个兴奋的嚎叫着冲向了村中茅屋方向。
这时,早就在暗地观察的狐族男儿们,哪能忍得住,纷纷冲了出来,把一个个小狼崽子团团围住。
“族长与他们拼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灵狐族男子激愤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山狼越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也是一阵惧怕,他只是个凝丹期的妖族,身后的族人也只是带出来,为了要见见世面的化形期小妖而已。虽然山狼领实力强悍,若就凭他们几人,想要与整个灵狐村对抗,无异于自寻死路。
退后一步,山狼越有些结巴的说道,“狐.狐族长,你们难道想造.造反不成?”
狐雨冬强压心中怒火,牵强一笑,口称不敢,同时喝止了群情激愤的族人们。
山狼越看到狐雨冬神色依旧恭敬,吃定她不敢与山狼领正面冲突,又恢复了倨傲的态度。
“越大人,今年贡品只差三个未能凑足,还妄大人收下妖晶,放过小族,小族日后必有重谢。”狐雨冬挥手把散落在地的妖晶从新摄入手中。
“本大人说过的话,是不会重复第二遍的。”说完,山狼越转身走入狐族人群。
“刚才,是你叫嚣的声音最大嘛!”山狼越走到一位面容坚毅的狐族少年跟前,桀骜的说道。
“是我又如何,要不是族长阻拦,我恨不得生吃了你!”这位狐族少年叫作狐小空,他与小小的哥哥是同岁之人,现为村子里的中坚力量。加之年轻热血,语气间自然没有丝毫顾忌。
“吃了我?下辈子吧!”山狼越不等话语说完,陡然抽出腰间狼刀,众目睽睽下把刀刺入了狐小空的胸腹之间。
“我和你拼了!”看到山狼越骤然行凶,狐族人哪能克制,纷纷要与之拼杀。
“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雪婆婆。
雪婆婆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襄”字辈族老,又是上任灵狐族长,她的开口阻止,强行压制住了族人的躁动。
“老太婆,你怎么还没死啊,贡品不足很容易解决嘛!”山狼越更是戾气横生,反手两刀又刺死两个狐族男子。
“解决了,他们的妻子,拿出来当作贡品吧!”
山狼越边说边把沾血的狼刀,放在刚刚死去狐族人的尸体上抹了几下,看到血迹干净后,才满意的放入刀鞘之中。
“狐族长,本大人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怎么说,你也要表示表示啊!”嚣张的语气,令人生厌。
狐雨冬控制着胸中翻滚暴躁的妖气,把手中放有妖晶的箱子,递给了山狼越。
山狼众人走了,带上了月华草以及十六名如花似玉却早就心死的灵狐族女子走了。嚣张的背影后,只留下了三具冰冷的尸体,以及灵狐村震天的悲鸣和如雨般的泪水。
“雪姨,难道我灵狐族要永远屈辱的活下去吗?”狐雨冬冰冷眉宇下,是一张略显狰狞扭曲的娇颜。
她是灵狐族族长,族人的痛苦,在狐雨冬心里,更是放大了无数倍,但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总归有限,看到族人在自己面前被杀的时候,她真想杀了山狼越一行而后快。
关键时刻,雪婆婆还是出言阻止了,狐雨冬知道雪婆婆是对的,一时的冲动,固然爽快,可之后呢,无疑会招到山狼领猛烈的报复,很可能世间仅存的灵狐一族,就要忘族灭种了。
事后,雪婆婆单独把狐冬雨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至于安慰族人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做。
“冬儿,形势比人强啊,放下包袱,努力去修炼,只有你达到了名动期后,才能让灵狐族摆脱山狼领的欺凌。”雪婆婆一生看尽了无数族人的痛苦,自从丈夫离世后,她压制心中悲伤,苟延活在世上,还不是想用余生,为族人做点事情吗?
是啊,就如同当日她对姜岐说过的话一样,狐冬雨自然知道,只有让灵狐族生存下去,才有强大的可能。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
痛苦会让人加速成长,年轻的小狐狸们,经历那日的场景后,一个个都更加拼命的修炼起来,早点化形,早日能为村子去寻觅月华草,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但是,狐小厉心中却不这么想,他要覆灭山狼领,为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报仇,对!就是报仇!只有用山狼族全族的血,才能洗得清他们的滔天罪孽!
狐小厉前肢弯曲跪在雪地上,对着父亲的坟茔,用力磕了九个响头后,便离开了村子,最后回头望了眼熟悉的一切,曾经的欢乐和痛苦,在他迈出下一步时,都会消失不见,只留下心中无法磨灭的刻骨仇恨。
雪依旧在下,前路茫茫,正如被大雪覆盖的林间小道,一切都在未知之中。但是,只要心中有了方向,即使在为艰难,狐小厉都会走下去,哪怕走向了一条不归的路。
“火儿,厉哥哥不见了。”狐小青泪眼婆娑的向小狐狸哭诉着。
看着胡小青痛苦的模样,火儿突然感觉自己长大了许多,“小青,我们要更加努力了,小厉不会做傻事,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路而已。”
胡小青泪眼迷离的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时间,感觉她好像多了些什么。
“哥哥,姐姐你们快回来吧,火儿要变强,变得好强好强!”小狐狸搂着依旧在哭泣的伙伴,心中暗暗呼喊。
姜岐预料到村子里,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是那样的残酷。
山谷中,温泉旁,姜岐盘坐在一块大石上修炼,体内的气息,与往日有些不同,仿佛要躁动了许多。
渐渐的,周身灵气越转越快,可气海内的灵气却慢慢静止,各条经脉内灵气纷纷涌入气海之中,却不同于往日,会反哺经脉。
这是将要凝丹的征兆,姜岐不敢有丁点大意,此刻的情形,容不得半点差错。
灵气越聚越浓,姜岐周身被一团金光笼罩,夜晚修炼,他的身体周围很容易就会出现灵气光团,但在白日,这还是第一次。
因为夜晚黑暗,哪怕有一点光亮都会显得格外耀眼,但在白日却不相同,即使有着灵气光团,也会被妖日的光芒遮掩。
可是现在,笼罩在姜岐身体周围的金光,仿佛真的在与妖日争辉。温泉里的水,也好像被灵气光团所感染,一时间,巨大的气泡从泉底升起,在接触空气的刹那,瞬间破碎,化作了一团团水雾,萦绕在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