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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井下少年

宗祠内,蕴绕着一股压抑的低气压,所有人都心有领悟,今日,恐怕便是自老庄主死后,两房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摆上台面的最终对决!

若说以前两房还只是暗地里私斗,那么这一次,便是毫无疑问的正面宣战。究竟谁胜谁负,究竟谁才是云家庄的下一代掌权者,恐怕就在今日!

要来了吗?众人不禁心中敲起警钟,肃穆了神色开始正襟危坐,两房各自阵营的人马分别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决战的坚定,而那五六名‘居中派’,此时一反常态的静了下来,反倒是最极力隐藏自身存在的一群人,只盼着两派斗起来,都别注意到自己,等结果出来了,自己再去恭贺最后胜利的一方就好,因此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其中有几人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往后方的阴影里隐藏,低下的头眼光四下偷瞄。

对此,云汐已经毫不在意,微微点头,示意小谨毫无保留的到来,这,也是自己向过去的宣战!

小谨神色郑重,垂手句句道来:“首先说庄主夫妇意外死亡之事,当初接到主人命令之后,我连夜赶往了当初出事的小镇,以时光回溯之术,对烧毁的客栈残骸进行了还原,可以清楚的看到很多人为纵火的痕迹,因此可以肯定,庄主的死亡绝非意外!”

“究竟有何痕迹,小谨你且细细道来。”陶长老适时出声。

“其一,在客栈的房门、廊柱,尤其是庄主所住的顶楼门窗上,发现了大量油迹,很明显是人为浇灌上去的;其二,庄主所住的房间曾被人从外反锁,在大火过后或许已看不到痕迹,但经过时光回溯之后,可以清晰的看到房门被人从外以铁销横插住的景象,虽看不清反锁房门之人面貌,但我清楚的看到了他锁住房门,不让屋内人逃生的景象。”

“什么?居然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众人大惊,云宗仁更是脸上煞白,仙家的手段,果然叫人心惊!

小谨略一停顿,继续往下说:“此外,那锁门之人还从后院抱了大量柴火将庄主房间门窗全部堵死,用火点燃,而院中的众人,亦是一般景象,无人成功逃生!其三,客栈老板一家的去向,在商队入驻的当晚,客栈老板一家四口全部外出探亲,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没有留下活口,而那些山匪却不知去向,经过走访,那个小镇从来没有这样一伙儿人,显然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既然老板一家被灭口,岂不是没有人证了?毕竟你们仙家所说的什么回溯之术,我等不曾看见,岂能凭你一面之词。”居于左侧的一名老者提出反问。

小谨微微摇头,“有人证!”

那提问的老者包括云莫安、云宗仁都是面色一僵。

小谨眼神微微向云汐示意,得到云汐应允之后,小谨立即转身,大步走向大门,从门外拉进一个十八九岁的农家少年,卷起的裤腿和泥泞的草鞋,预示着此人常年地里劳作的身份。

“此人是……”长房一脉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敏感的意识到什么。

那农家少年有些索瑟的看了众人一眼,显然被祠堂肃穆的氛围和奢华名贵的装饰给震慑到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小谨。

小谨安抚的向少年点点头,“你只管将你当初所见之事说与我们听。”

少年有些局促不安的绞了绞衣角,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草鞋在白玉镶葺的地面上留下印记,更是不安了,喏喏了半天依旧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恰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女声轻轻在耳边响起,带着使人安心的温柔,“莫怕,在座的各位长辈,都是我云家庄的族老,今日只为了解当初我父亲的死因,不使无辜者受冤,害人者逍遥,小哥哥,你慢慢回想,将你所见之事,告诉我们好吗?”

少年初闻这好听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入目只见一姿容如仙、青丝垂腰的蓝衣少女,婷婷嫋嫋宛若画中走出,正温和的看着自己,一双清澈如流水的眼眸,透着淡淡的哀求和悲伤,瞬间叫少年的心揪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云汐在出声之时,便不动声色的在声音中动用了灵力,使听到之人受到施术之人的影响。

“好…好的。”少年结结巴巴的看着云汐说完,瞬间脸就红了个透,急忙低下头再不敢看云汐。

云汐笑容依旧温柔,翘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讽意,眼中有暗光划过,并非针对少年,而是针对这堂上之人!

少年红着脸,声音倒是洪亮了不少,“四年前,我十三,当时在客栈帮工,做一些给客人喂马、劈柴和打扫的杂务,那天我记得,天气很炎热,村里已经干旱很久了,傍晚的时候来了十几个人的商队,为首的老爷是一个很俊的读书人,一点都不像以前见过的做生意的老爷,很斯文很好脾气,见我劈柴伤了手,还给了我一两银子去看大夫。”

“后来呢?”有等不及的人已经开始追问。

少年顿了顿,悄悄瞟了云汐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当天晚上,老板让我从地窖里取了好几坛自家酿的烈酒给商队的人送去,他们当时正在吃饭,那酒烈,后劲大,喝完之后所有人都醉了,有些就睡在大堂,有些倒是被下人搀扶回了房。”

“那我父亲可曾喝酒?”云汐声音轻柔,叫少年更窘迫几分。

“不…不曾,那位像读书人的老爷没有喝酒,只吃了一点点饭,便回房了。”

余下的话不用云汐再问,众人已经心中明了,云宗义并不曾饮酒,何来的醉酒睡死?

“那商队的人喝了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木颂易接下了余下的话。

少年侧头认真想了想,说道:“大家喝了酒之后,就都睡了,然后老板说他要出门一趟,让我看好客栈,把客栈的大门和后门都锁好了,以免丢了东西让我赔,我锁了院门之后,便也回房睡觉了,刚睡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之前给各位老爷取酒的时候,忘了将大坛的口给封上了,便急急忙忙爬起来,重新回到酒窖,不然那酒要是这么敞着口子晾一夜,口感就不好了,到时候老板会骂的,谁知道,我刚封好酒坛准备上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起火了,火势很大,我被堵在酒窖里根本出不去,那么大的火,怎的就突然冒起来了。”

“起火之后,你可看到什么?”陶长老有些激动,急忙追问。

少年点点头,“有看到,看到有几个人穿着黑衣,蒙着脸,抱着柴火、拎着油往房门上泼,有人点了火,那火就烧的很旺,有人试图从房门内冲出来,都被那些人给锁了房门,一个都出不来,有个马夫倒是跑出来了,却被一刀给杀了,然后尸体被重新扔回起火的房间里,我当时吓坏了,根本不敢出去,因为我看到,我的房间也被人从外面锁了,若不是我半夜想起酒坛没封,跑了出来,恐怕也会被烧死的。”

少年的话,让宗祠内鸦雀无声!

许久,才有一个老头出声问道:“你说你当时在酒窖,那酒是易燃之物,为何起火之后你反而没事,难道酒窖没有起火吗?”

少年摇了摇头,想起当初一幕依然心有余悸,“酒窖也起火了,不过我们客栈比较特殊,在酒窖里为了酿酒和兑水方便,也挖了一个水井,水井不大,只有一尺见方,我当时还小,可以轻易的钻进去。”

“意思你当时是躲在井里逃过了一劫?”

“是的,水井下面有一个平台,是平时放水桶的,我当时就蹲在平台上,那酒窖的大火只烧到井口上方,烧不下来,我泡在水里待了一两天,因为怕那些人还在,因此即使听到有人在上面喊人也不敢应答,直到几天之后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才趁着夜色从井里爬出来,然后连夜逃离了村子,一躲就是四年,直到前不久,这个小哥儿找到我,我才知道当初客栈里的人包括老板都死了,别人也以为我死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少年的一席话说完,已经不需要再过多的询问,足以说明,当初云宗义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蓄意谋害!

众老者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背后冒凉气!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接连灭杀了十几口人!

不由自主的,有视线飘向云宗仁,虽不明显,但云宗仁显然感受到了,不由青白了脸色,硬声道:“没想到我那弟弟竟是被人害死的,若抓住凶手,我定是不饶的!”

对此,二房一脉的几人,目露冷光和鄙夷。

云莫安此时也有些动摇了,他是庄内的老人了,一直恪守族规,支持嫡长子继任,但眼下,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定,难道庄主真的是被这云宗仁所害?未免也太过骇人听闻,两人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云宗仁、云宗义,意为仁义!当初老庄主为兄弟二人取名之时,是否亦有期许,次子云宗义,做到了义,可是这云宗仁,又是否做到了仁?

再想到当初老庄主力排众议,坚持立次子为庄主,孙女为少庄主,又是否是知晓了什么,告诫了什么?

他的决定,究竟是老糊涂之后的任性为之,还是深谋远虑的睿智?众人心中开始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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