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有记挂,傲松当即让铃儿给他收拾些东西,便上路了。临走前,他知道铃儿必有不舍,把他那卷麻绳送给了她,说此物最相思。那是他们的共有秘密,铃儿自然明白这个意义,嘴上却骂他小气!傲松又将小水狐甘霖交给铃儿照顾,带着实在不方便,铃儿又责怪他只会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二人又欢天喜地地斗了许久的嘴,傲松这才离开。
离开了这个囚笼般的地方,傲松只觉得天大地大,任我驰骋,这种突然冲破牢笼的感觉让傲松兴奋得欢呼,一切郁结都抛诸云外。傲松背负包袱,腰跨白驹,当真风仪朗朗,神采飞扬。大喝一声:“驾!”风驰电掣,扬尘而去。
不知不觉,已经脱离了梵天庄的地界,驰往更广阔的世界。时值正午,酷热难耐,傲松巧化天炎真气,沸腾的血液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身体出现一丝凉凉的感觉。傲松大喜,这天炎真气果然是好东西,随意调节体温,以后便能冬暖夏凉了。
不久来到一片荒林中,傲松决定先休息一会,于是跳下马来,系好白马,背靠一株大树,坐了下来,拿出水壶,慢悠悠地喝起水来。又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当即头往树上一靠,睡了过去。
突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淡然而有形:“师弟!”傲松心里一怔,这声音好熟悉啊!杨远师兄!傲松猛地睁开眼,杨远那柔和的星眸扑入眼帘。傲松大喜,一把冲起,亲切地喊了声:“杨远师兄!”
杨远点点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也疯了这么久了,随我回庄去吧!”
傲松一听,知道杨远还不知道自己已回过梵天庄,于是笑道:“杨远师兄,这次,我可不是偷跑出来的,我是奉老头之命,去救我娘的。”
“救师母?”杨远眉间一凛,眼中突然现出担忧之色,显然紧张起来了。
傲松没注意杨远这个神情,仍然自顾自喜滋滋地道:“师兄你知道吗?我娘是风笑容啊,就是当年那个一招打败龙凤双使的风笑容呢!”
杨远脸上阴晴不定,目光闪烁,良久,似乎想通了什么,释然地舒了口气,语气依然淡漠,却充满浓浓惆怅:“天命所归,若是劫数,也在所难免,也罢!也罢!”
傲松一阵奇怪,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杨远回过神来,并不答他,只道:“江湖之上,不比庄中,万事小心为上!”语气充满关切。傲松道:“哦!小心……我一定小心”心里却在不耐烦:“原来,每一位大侠出山,都这么悲壮的呀?”
杨远皱了皱眉,知道傲松心里不耐烦,道:“师弟此次外出,可否帮我一个忙……”
“帮忙?”傲松这下可诧异了,要知道,从来只有杨远帮傲松忙,还没倒过来过呢,这下傲松心里起劲了,忙道:“杨远师兄有事尽管开口,我必定赴汤蹈火,竭力完成!”说完还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杨远道:“你若要救你娘,必定会要接触“天仙白凤”凌稀漫的,若到得她的灵凤居,你帮我找一个人!”
傲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救母,又要接触凌稀漫,但她名动天下,这次行走江湖也早打定主意要去灵凤居见见这位武林神话,如今这个顺水人情自然是好做的了,装出一副满不在乎、不在话下的样子,问道:“说,什么人?”
杨远道神色肃穆道:“江破晓!”
傲松一愣,江破晓可是望江宫凌稀漫的唯一弟子!一直在望江宫修行,偶尔出来一次,也是来集练外功的,听说凌稀漫教导弟子很有一套,加上江破晓自身资质奇高,以双十之龄竟已有蜀山掌门独孤阳一般修为,已居身五天绝之列。
傲松不明白杨远到底想干什么,正要询问,杨远已经开口说道:“你不必问我要干什么,你帮我交一件东西给他!”说完,拿出一块木头,那木头一见光,立时发出璀璨的光芒来。亮如漫天星斗。
傲松眼睛一亮,问道:“这是什么,它的光真好看!”
杨远依旧淡漠道:“恩!它叫神木!你或许没听说过,把他交给江破晓,希望能助他重返故地!”
傲松一惊:“重返故地?这个说法在哪听过……”突然他一哆嗦,是了,毕方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他对这个“故地”莫名地感起兴趣来,但又想起毕方说过:“天机未到道破之时……”当下忍了忍没问。但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江破晓和他一定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杨远突然莫名伤感地叹了口气,道:“你如果见到了他,就告诉他,我对不起他,请他原谅!”说完暗自神伤,就要离去。
傲松愣了好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毕方,神剑和自己、杨远,神木和江破晓这些纠结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他抬头看了看杨远,杨远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
傲松随口问道:“师兄回庄吗?”
杨远也不转身,脚步略停,只道:“我……去了却我最后一个心愿!”说完继续走去,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傲松轻叹:“杨远师兄的轻功我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傍晚时分,晚风徐徐,彤霞漫天,景色十分惬意,傲松仰卧在马背上,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美景。按说傲松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但他手持毕方剑,天炎聚顶又才刚开始练,因此觉得特别累。躺在马背上歇息了会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荒野中,等到傲松发觉,连路也看不见了,只好在荒野中打转。
突然,傲松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小土地庙,心中一喜:“我就说嘛,我未来的武林盟主怎么会露宿荒野呢?呵呵!”忙找了个地方把马拴上,自己进到庙里来。土地庙里已经破败不堪,连土地爷的身上也是蛛网,灰尘蒙蒙一片,傲松心里打趣道:“哎呀!好可怜的土地啊!”又想到自己处境和他也差不多,也自我嘲讽了句:“好可怜的我啊!”
他四周看了看,地上脏得要命,又没稻草,看来就地解决睡觉问题对他这个公子哥儿似乎不太现实,他往土地神那边一看,土地爷脚下到是一片净土。“就是那了!”说完便把包袱放在神龛上,自己便往土地爷脚下一倒,一阵痛快。他将神木抱在胸前,正准备甜甜入睡,又想起杨远请他把神木送给江破晓,江破晓身居五天绝之列,要这块发光的木头干什么?刚见到神木时,他就十分诧异,杨远叫它神木,难道还真是神界的东西不成?好奇心一起,便细细地观察起来,神木遍体都散发着水蓝色的光芒,此外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奇心一弱,就又抱在胸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正酣,一道霓光一闪,毕方神剑居然未经召唤破体而出,傲松胸前神木也冉冉升起,蓝光和霓光胶着在一起,化成点点灵光飞往他的胸口,他胸口突然升起一块奇玉,将那点点光芒尽皆吸入,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雾里朦胧,傲松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天云之上,四周天风阵阵,云环雾裹,与平时对白云的感觉不同,平日仰观风起云涌,顶多带着欣赏赞叹的态度,而现在傲松唯一的感觉就是圣洁,平静纯白而完美无瑕。
白云深处,一环璀璨的灵光隐隐现出身来,仿佛一个亘古的魔咒,傲松情不自禁地便被它吸引,让他不由自主地飞向它。洁白的云化作茫茫的雾,茫茫的雾化作涓涓的流,涓涓的流化作轻轻的风,傲松没时间注意这云态的变化,他的精神全置于那灵光之环上。
灵光现身处,一位端庄圣洁的女子正闭目养神,面色静若秋水,却刻画着爱的和弦。一袭纯白的素纱与灵光交相辉映,灵光衬得素纱女子端庄娴宁,素纱女子衬得灵光祥和盈妙。傲松模糊中静静凝视着这张写满大爱的仪容,木然无语。
素纱女子轻启秀目,在灵光中显得那样轻盈有神,而这道轻盈有神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迎面而来的傲松身上,傲松的身体自动停在了她的面前。素纱女子很轻和地一笑,丹唇微翕,道:“一别多年,过得可好?”声音纯净得如空谷幽泉,荡涤心灵,洗净尘埃。
傲松剑眉微凛,略一思索,确定不曾相见,疑惑的望向素纱女子,在她面前,傲松感到自己连说话都是一种污浊。
素纱女子继续用她那纤尘不染的声音说道:“昔日相别,皆道后会无期,不料时光轮回流转,终是让我们再度相见了。”
傲松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素纱女子慨然答道:“我……是你的一位故人封在毕方神剑和落英神枪中的一点神识,今日剑枪相合,我才得以与你相见。”
傲松根本就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但在这素纱女子面前,他的心完全是平静的,如同古井的水,但也身怀敬畏。所以他问得也既平静又恭敬:“请问我在哪儿?”
素纱女子答道:“你自然在你的梦中!”
傲松并未惊慌,他感觉自己根本就不会惊慌,只问道:“你是说我现在在做梦?”
素纱女子说道:“梦幻泡影,镜花水月,人间百态,宿世因缘,你又能分清何为梦,何为真实?”
傲松这要是在梦外,早就不耐烦了,可不知这素纱女子施了什么咒法,他的心就是起不了波澜,她的声音实在让人百听不厌,如同一个饥渴的婴儿渴望母亲的甘霖。他依旧古井不波地问道:“那你来我梦里相见,可是有什么赐教?”
素纱女子轻合双眸,叹道:“天道昭昭,果报循环,你的七世之劫今世已到尽头,若能把握得当,自能再证天道。但你此生命途多舛,劫难重重,必有一番锤炼,不过好在你已内修神功,外挟神器,善加利用,或可逢凶化吉。”
傲松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素纱女子淡然一笑:“时机已到,我该让你知道一些你该知道的事情了。”
刹那间,四周变幻,傲松感到漫天紫气不断飘飞,山峦崩裂,半空上一片炫彩,浓云翻滚,剑气纵横,擎天柱断。而后天倾西北,万千星辰向西北浇灌,滔滔水浪向东南倾泻……
傲松看得心惊胆颤,无端眼中一咸,竟惊呼着流下泪来。突然耳边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喂!你怎么了?”似乎有一方手帕正来回的在他额上擦拭。
傲松猛然惊醒,发现满脸尽是汗珠。这是个什么梦?太可怕了。余惊未泯,耳畔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傲松循着笑声望去,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好笑地望着他,这女孩一脸稚气天真,樱唇秀目,粉面琼鼻,倒像极了一个花骨朵,她一身浅蓝色纱裙,袖口袖有水红色云霞,头上左右竖起两个云鬟,也以浅蓝色发带缠系。傲松看着这套装束挺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那女孩收起自己手中天蓝色手帕,道:“哎呀!想不到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好丢脸哦!”说完对着傲松做了个鬼脸。傲松心里一急,也顾不得想她是谁,便来了个还击:“呀!跟我比这个,我是你祖师爷爷!”说完做了个更夸张的,算是回礼。
那少女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啊!咱真是臭味相投,哈哈!这位哥哥高姓大名?”
傲松一阵好气,心道:“谁跟你臭味相投?小丫头片子!读书读得比我还差,居然还有脸出来!”但又被小丫头一声“哥哥”叫得心软,因此没去计较她读书比他还差这项大罪。左手叉腰,岿然不动,右拳轻握,食指前指,回答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给本大侠听好了,本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梵天山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武功精湛、天下第一的云傲松,呵呵!怎么样?你又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
那少女仔细听完,摇头很失望地嘟哝了句:“哦!原来是梵天山庄的饭桶少爷啊!”
傲松没听清楚,还以为这丫头,被自己的来头给吓着了,当下甚为得意,一边藏好神木,一边翘起二郎腿等着她哭爹喊娘或者撒娇献媚什么的。
那少女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道:“你这个烂饭桶也给我听好了,本女侠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峨嵋派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倾天下、貌胜西施的齐彩绫是也!”
傲松一惊,忙跳起身来,对着她上下一番打量,心想难怪觉得她这衣服眼熟,原来是峨嵋派弟子的服饰。转念一想,这丫头似乎跟他一样,是个绝对臭屁的主儿,肯定也不怎么样,于是嘲道:“齐彩绫?你知不知道天上为什么有牛在飞啊?”
齐彩绫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她孩子天性,喜好玩闹,听说这么好玩的事,那容错过?道:“有牛在飞?哪里?啊?哪里?”
傲松大笑,接过自己的话:“那是因为有个叫齐彩绫的小丫头片子在吹啊!”
齐彩绫终于反应过来,大怒道:“昨天你鬼喊鬼叫,我连扎了你十三剑,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死吗?”
傲松以为自己大赢,转过脸吊儿郎当地道:“都说了我的武功天下第一了嘛!”
齐彩绫笑嘻嘻地接过自己的话道:“那是你的皮太厚呀!”说完还冲他调皮地眨眨眼,以示胜利者的姿态。
傲松一怒,火往上冒,盯着她,有股冲动要打人。彩绫大笑道:“哈哈!恼羞成怒……”
傲松一想也对,自己堂堂男子汉,犯不着跟个小丫头骗子动肝火,于是回了句:“好男不跟女斗,尤其是小女孩!”便跑到神龛前,拿起包袱,径直向外面的马走去。
彩绫忙喊道:“喂!烂饭桶,你去哪儿啊?”
傲松心里憋着闷气,回了句:“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我看你一定是偷跑下山的,回去等着你师父打你板子,罚你三天不吃饭吧!哈哈!”
说完骑上马背,一拱手:“小丫头,后会无期!”便纵马驰去。
只听见彩绫在后面喊:“烂饭桶,你等等我!我一个人怕!”小丫头想骗取同情心。
傲松心里暗暗有了丝快感,心想小丫头骗谁啊?峨嵋派的弟子,碰上谁也吃不了亏,况且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她不欺负别人就要谢天谢地咯!
后面继续传来彩绫的声音:“烂饭桶……傲松哥哥……你等等我啊!”声音变成了哀求。
傲松心道:“你就是叫我爷爷我也不管你了!”
彩绫见傲松越去越远,一跺脚道:“想摆脱我?哼!没那么容易!”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笑容。
傲松想起了那古怪的梦,那素纱女子到底想要自己知道什么,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想想就头大,傲松白眼一翻,晃晃头颅,抛却烦恼,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丫头,傲松心里又觉得空虚起来,心想,一路上要是有这么个丫头绊绊嘴,其实也挺不错的。
中午十分,傲松来到了汉中的新野小镇,心想也该找个地方吃一顿,休息一下了。主意一定,看到一个客栈名字挺别致:飞来客栈。正符合傲松的大侠情结,当下决定进去吃饭,刚点完菜,一个丫头扑进来,对小二道:“小二,把你们这好酒好菜都通通给我端上来,帐算在那边那位爷身上。”
傲松一惊,这声音……小丫头片子?赶忙回头一看,彩绫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小二看了看傲松,见他没有异意,忙着屁癫屁癫传话去了,彩绫一步跳到傲松桌边坐下,脸上做出一副欠贬的神情。傲松心中一阵窃喜,嘴上却道:“你怎么跟个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
彩绫做出一副得意的表情道:“我是峨嵋仙山的弟子,精于御剑之术,踏剑高飞,你跑到哪都跑不出我的手心!哼哼!”
傲松做出胆寒状,哭丧道:“哎!我作了什么孽啊?在家有个老头,在外有个丫头,都是一等一的难缠啊!”
彩绫哈哈假笑了两声,很迅速地平静了表情,问道:“你……不会也是偷跑出来的吧!”敢情这丫头还真是偷跑出来的。
傲松眼睛一耽道:“我的事可多了,我爹叫我去救我娘!我师兄叫我送东西给江破晓!你以为我像你啊!”说完还一脸鄙夷。
谁知彩绫眼中顿时一亮,脸上突然浮起红晕来,惊喜地问道:“江破晓?你说的是望江宫的江破晓吗?”
傲松一愣,看这丫头神色,八成是特别希望见到江破晓。心想:“这丫头莫非喜欢上了这江破晓?呵!这下好了,小丫头有把柄抓在我手上了!”嘴上也不说破,只说:“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齐彩绫喜道:“那我跟定你了,你师兄叫你送什么给他呀?”
傲松两眼一瞪老圆,心想:“这丫头到真是性情中人,一点也不扭捏啊!”他故意卖关子道:“哈哈!不能说!”
谁知彩绫也不介意,说道:“管你送什么,反正有借口去了!”
傲松故意道:“谁跟你一起去,我警告你,我不喜欢被人跟着,吃完饭,你就走吧!”
彩绫呵呵一笑:“你摆脱不了我!我赖上你了!”说完向小二招呼一声:“小二,本姑娘今天累了,要休息一天,你给我准备一间上房,账算这位爷身上!”指了指傲松。
傲松一阵气闷:“小丫头片子,这才什么时候,你……”
彩绫很调皮地拍了拍傲松的小白脸:“哎呀,傲松哥哥,人家累了嘛!反正你也跑不出我手掌心。”
傲松眼睛一白,为之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