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忽然灭了,四周一片黑暗,死寂。
然后黄沙地上沙沙之声频响,像狼在追逐猎物,只不过,这沙沙的声音都冲着胡醉。
胡醉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毫无疑问,杀手们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出手——胡醉只看到四把刀,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着寒心摄魄的光,削向他的脑袋……但刀光实在太微弱,转瞬即被黑暗吞噬,胡醉只能感觉到凌冽的刀风,却不知道该如何躲闪,因为刀风不但凌冽,而且凌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看样子,这次他是非死不可的了,虽然他此生历经九死一生,而每每都逢凶化吉。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一点都不想死。
然而,人世间处处都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所以,这一次,就算他不想死,也非死不可!
胡醉猛将身一矮,跪倒在地,刚避开当头削到的一刀,还未站稳身子,肩头已被一刀狠狠砍中,紧接着一刀向他咽喉刺到,便在此时,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沙漠上空升腾起一朵璀璨的狼头烟火,将整个大漠照耀如同白地,刀尖触及胡醉咽喉,第一滴血流出的时候,胡醉已猛伸手握住了刀锋,他的手也立刻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一点一滴地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乒”的一声,刀断为两截,一截在杀手手中,另一截,却经胡醉之手捅入了杀手的咽喉。胡醉更不停留,掣起手中短刀,扑向剩下的三名杀手。
烟花易冷,狼头烟火陨灭的时候,剩下的三名杀手中已有两名倒在了胡醉的刀下。胡醉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他的刀,看准了最后那名杀手的咽喉。
杀手一直在往后退着,胡醉的刀穷追不舍,就在刀即将吻上杀手之喉之时,杀手的背后忽然闪出一人,便是适才燃放狼头烟火之人。
这人伸出一只“手”,“叮”地将胡醉手中刀格挡开来——这只手居然不是一只正真的手,而是一只浑铁打造的铁钩子!
星光下,这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惜饮刀客,我救了你一命,看我面上,放过我的兄弟吧!”
“你的兄弟?”胡醉错愕不已,却还是将刀口朝下以示罢战,“既然他们是你的兄弟,你却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们怀大当家本来是想要你死的,现在,他却又变了卦,不想你死了,你知道,千变万化,赶不上老大的一句话。”这铁钩手倒是很老实,有什么说什么。“看来你小子命不该绝,要是我晚来一步,就只好带着你冰冷的尸体回去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胡醉见这铁钩手说话挺老实的样子,想要套一套他的话,以便知己知彼。
铁钩手这次却不直言,只是瞟了一眼地上的三名杀手的尸体,叹道:“可惜了,我这三位兄弟,他们可都是我们月亮国数一数二的好手啊!”
“你想让我偿命?”胡醉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不过,总得先还了债,才可以再接着偿命的。不然,我方才就可以让你偿命的。”铁钩手好像是在说,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个惜饮刀客放在眼里,事实上,他的眼睛的确一直都在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铁钩,没有瞧上胡醉一眼。
胡醉又问:“我欠你们老大什么债?”
“我不知道你欠我们老大什么债,我只知道,人世间的债,无非是钱债和情债二者。如果你想知道你欠了什么债,不妨跟我走一趟。我们月亮国不但有甘甜的水,还有比水还甘甜的女人——我听说,你一直在找一个女人。”
听到这句话,胡醉的眼睛就亮了:“好!我跟你走,带上他们!”他指着睡熟的花泣血和胡错。
铁钩手却摇了摇头:“不行,从这里到我们月亮国,有五天的脚程,我只带了两个人的水和干粮,我本来就只打算带你一个人回去的。”
“那么,你请回吧!”胡醉决然道,一屁股坐在花泣血和胡错的身旁——花泣血是他的救命恩人,胡错事他的儿子,不管怎样,他都不能丢下他们。
铁钩手看着胡醉,暗暗寻思道:倘若杀了他身边的两个人,说不定他就会来找我拼命,也必定是不会跟着我走的。他忽然问身边的杀手道:“你们带了多少水和粮?”
杀手道:“我们只带了四斤水以备不时之需,这一路上我们都是昼伏夜出,遁沙捕狼,吸狼血,食狼肉。”
铁钩手就伸出了他的铁钩:“把那一斤水交给我,我们没有你们杀手遁沙捕狼的本事,只好委屈你了。”
杀手迟疑着:“这……”他只说了这一个字,铁钩手的铁钩就钩入了他的咽喉:“我本顾念兄弟之义,不想杀你的。”他从每位杀手的尸体上都搜出一只水袋,钩在他的铁钩上,特意递到胡醉眼皮底下:“现在,请带上你的人,跟我走吧!”
铁钩手的话说得很客气,客气地像是请胡醉去赴宴,但胡醉却觉得,他不是被请的客人,而是砧板上的那条鱼,宴桌上的那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