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风醒了,是被冻醒的。他醒来的时候,面前的石桌上已飘满了落叶,天也黑透了,却不知道是他昏迷的第几天的夜晚了。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棉被,是他和雪儿成亲那天的鸳鸯被,他想,一定是雪儿替他盖在身上的,可是雪儿呢?雪儿不见了!她在哪儿?
“雪儿!雪儿你在哪里……”林寻风大声喊,不停地喊,回答他的却只有无情夜色中沉闷的回声,没有人来告诉他他的雪儿去了哪里,就连房东一家人也不见了,似乎是为了躲避灾祸搬了家。
林寻风终于喊累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里,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没有看到雪儿的身影。雪儿真的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林寻风绝望了,雪儿是不是不爱他?否则的话,她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可雪儿明明是爱他的,不然的话,她又怎么会答应跟他成亲呢?不然的话,她又怎么会依恋着他的胸口,又怎么会关心地为他盖上鸳鸯被呢?
女人的心,真是猜不透。人说如果一个男人要猜透一个女人的心,除非让她变成你的女人。可是现在林寻风明白,就算她变成了你的女人,你也一样是猜不透她的心的。
林寻风不怪雪儿的不辞而别,他只是恨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梦中的人不懂,就好似梦蝶的庄周,林寻风就不知道到底是这凄冷的夜色是梦,还是那绯色缠绵的一夜才是梦了。
他希望前者是梦,那就快些醒过来;他不希望后者是梦,如果是梦,那就不要醒来,永远也不要醒来。
在房东大嫂的屋子里,他找到了一大坛子的农家白水醪,拍开封泥,他却不想喝,他举起酒坛子,将整坛子的酒都浇到了自己的身上,从头浇到脚。深秋,酒水是冰凉的,可是林寻风不在乎,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因为他的人,比酒水更冷,比夜色更凉,甚至比秋风还要凉上百倍千倍。
林寻风的心碎了,碎成了千片万片,每一片上却仍有一个雪儿。
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心爱的人儿,就已经伤心痛苦成这个样子,可以想见,胡醉的伤心和痛苦,是他的多少倍。
林寻风点了一把火,将这间承载了他的快乐与痛苦的茅屋烧了个一干二净。现在,他在这里了无牵挂了,他要去找雪儿!
“雪儿,我的生活中决不能没有你!不论你是在天涯还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林寻风紧紧攥着他的拳头,眼神如夜色般深邃,“你是我的女人,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你只能留着我的身边!”
胡醉发现自己脖子处卡得难受,胸口也闷得很,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阴森幽暗、充斥着浓烈血腥气的石室内,整个身子都被锁在了一只立枷中!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终于******落到锦衣卫的手里了,可怜我折花刀还没有饮够人渣们污黑的鲜血,就他妈这样英年早逝了,实在可惜可叹!
旁边的刑架之上绑着一个人,却不是赵无归是谁?想不到这小子被自己捅了那么多刀居然硬挺着不死,居然还有力气用眼睛瞪人!
赵无归瞪的人是蒙柯。
蒙柯正坐在兽鼎炭炉前,手中拿着烧得火红的烙铁拨拉着炭火中的一只地瓜,微笑着看着朝他狠瞪着眼睛的赵无归,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两只眼珠子都给挖出来丢到炭火里给烤了?”
赵无归破口大骂道:“蒙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把老子给放下来,要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蒙柯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烤地瓜,轻描淡写地道:“好啊!没完就没完呗!谁怕谁?”
赵无归怒道:“你******放不放?”
蒙柯不鸟他,却看着胡醉道:“这大冷的天气来一只烤地瓜实在是极好的,却不知胡刀客有没有兴趣来上一只?”
胡醉懒懒地道:“我想我更喜欢喝上一杯。”
蒙柯一手持着耀眼通红的烙铁,一手拿把叉子叉起了烤地瓜,走到赵无归和胡醉的面前,看了看两人,对着向他怒目而视的赵无归道:“却不知道赵兄是要来上一只还是喝上一杯呢?”
赵无归骂道:“我来你妈——啊!”他的脏话刚出口,蒙柯就狠狠地将手中通红的烙铁按在了他的心口,但听“哧——”一声,赵无归惨叫不绝,一阵青烟过后,他的心口已多了一块焦黑的印记,脖子一软,脑袋一耷,人已昏死过去。
蒙柯拿起烙铁在嘴边吹了吹,道:“你的嘴巴太不干净,不干净的嘴巴是不配吃地瓜不配喝美酒的,只陪吃这玩意儿。”
胡醉接口道:“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
“哦!难道胡刀客也想试一试?”蒙柯看着他笑。
胡醉道:“不,这玩意儿只适合嘴巴不干净的人,不适合我,我只适合喝上一杯。”
蒙柯将烙铁往兽鼎中一丢,叫道:“来人!给胡刀客开枷,好酒好肉都给我送上来,我要请胡刀客喝上一杯。”
一名锦衣卫走上前去给胡醉开了立枷,胡醉顿感呼吸顺畅,舒服极了,走出立枷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将整只立枷踹得粉碎,吓得那名开锁的锦衣卫站在一边作不得声。
好酒好肉都已经端上了桌,蒙柯邀请道:“请坐!胡刀客,我蒙柯请你同饮一杯!”
胡醉松了松麻木的筋骨,毫不客气地坐下了,端起酒就喝,也不用筷子,伸手抓了几块牛肉就塞到了嘴里大嚼起来。
“胡刀客,我们干一杯!”蒙柯举杯道。
“现在吃东西,没空!”胡醉嘴里塞满了肉,看也不看蒙柯一眼。
蒙柯笑了:“胡刀客好像很饿的样子?”
胡醉嚼了嚼满嘴的肉,又端起一大海碗酒往嘴里灌,把酒和肉一起咽了下去,打个酒嗝道:“你自己清楚关了我多久,我能不饿吗?”一边说,一边去扯一只烧鹅的鹅腿,扯了两下没扯下来,索性将整只烧鹅都抓在手里大啃起来。
蒙柯手中把玩着折花刀,道:“这把刀,的确是好刀!我想江湖上只有像胡刀客这样的大人物才配用这把刀了。”他将折花刀丢给胡醉。胡醉一手接过了,看了一眼蒙柯,随便将折花刀往桌上一放,继续大啃他的烧鹅。
一整只烧鹅啃尽之后,胡醉终于吃饱了,倒了一小杯酒,向蒙柯举杯道:“来吧!干一杯!”
蒙柯就笑了,笑着举起了杯子。
胡醉抹了一把嘴,道:“我真不明白,你抓了我又把我给放了,你到底想搞些什么?”
蒙柯笑笑,指着满桌的好酒好肉道:“不搞什么,请你喝酒吃饭而已。”
胡醉就当他放了一个屁,继续问:“你不杀我,却反而杀了自己的兄弟,这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帮我出口气吧?”
蒙柯道:“哼!兄弟……我这还不是跟胡刀客你学的吗?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
胡醉忽然猛一拍桌子,大声道;“你记住!我没有兄弟,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出卖了我!是因为他们要陷害我!他们该死!”
蒙柯看着一脸激动的胡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问道:“那胡刀客知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出卖你,在陷害你吗?”
胡醉盯着他:“你知道?”
蒙柯道:“我知道。”
胡醉道:“你说!”
蒙柯道:“我请胡刀客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你所有事情的真相,我当然会说的。”
胡醉又道:“你说!”
蒙柯道;“一直出卖你陷害你的人,一个是猛鬼峪的大老板,冷血。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林寻风!”
“理由呢?”胡醉已抓起了桌子上的折花刀,眼中已满是逼人的杀气!
蒙柯就笑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虽然很多时候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是这几个理由绝对是真的,绝对不是借口。他一定要把这几个理由告诉胡醉,这样,折花刀的杀气一定会更加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