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那两位殿主到了之后,大典便正式开始了,率先讲话的依旧最高位置上的华服女子,紫雪,而她说的那些话,也无非是围绕着这一次的考核,夸一夸哪个殿里的谁谁谁表现的好,批评一下哪个殿里的谁谁谁表现的不好,当然,这其中也自然包括安之等人。
在她眼里,安之这一组之所以能够通过考试完全属于侥幸,也无非是因着凡间的那场变故,让众人有机可乘帮了厌火国人,若不然,凭借众人真正的实力完成考试,重回昆仑顶,多半是行不通的。
对于这样的批评,游丝等人倒是有些愤然的,不过现下既然已经过去,便也再没有往回说的理由,是以无论紫雪认同与否,他们到底还是通过了的。
这一次的大典并没有过多的谈论有关虚镜的事情,而知道这些的也无非是这几个当事人,再加上各个殿主罢了,这大抵说的就是一些组织中的保密原则,凡是过于危险的事情,都不被列为公开的范围内。
安之明白,游丝等人亦是明白。
所以当这冗长的典礼结束之后,众人也都只能是若无其事的跟着各自的师父回了去。
然而尽管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可安之却依然要跟着华裳一起,回到醉眠荫。
一路无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许是百年来最尴尬沉闷的一次,安之是自己兀自的生气烦闷,可华裳却不知为何,也是闭口不言。
这和往日里他的风格实在大相径庭,也导致了安之在走了一阵之后,终于按耐不住的开了口,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愤然。
“师父,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么?”她冷冷的开口,自知这样本不合礼数,可一向和他闹惯了的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控制,只能任由这小小的情绪爆发开来。
华裳却也是没有在意安之的无礼,反倒是魅惑的勾起了嘴角,挑起了眉间,开口轻问道,“我该说些什么?”
她气极,被他这无端邪肆的反问给弄得火冒三丈,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可不管是哪一点,现在的安之,都是真真的生气了。
“师父,装傻一点也不好玩!”安之嘲讽的一笑,停下步子直直的看着他,“昨夜水里,你没有救我,权当是你没有看到,那么为何醒来后你独自离开,对我们不管不顾?”
“这问题问的当真稀奇!”华裳也跟着停下,笑意盈盈的看着安之,似乎为了应证他说的是实话,还煞有介事的抬起手搁在鼻尖,做出思索的模样。
“有什么稀奇?”安之不解,皱着眉越发气恼的瞪着他,“看师父面色不好,阿之还担心来着,可今日里见师父和仙尊聊得欢畅,似乎也没什么大事么!”
华裳抬头,被安之的说辞弄得一愣,湛蓝色眸子随即微微弯起,染上一层柔色,可口中的话却似是要故意激恼安之一般,缓缓说道,“仙尊要为师陪聊,为师怎敢不从?”
“嚯!”安之讶然的发出一声词调,愤愤的走到他的身前,“师父,阿之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唯命是从了?”
华裳轻笑,看着眼前靠的越发贴近的小女人,不禁俯下身子,缓缓的贴近对上她秀气的眉眼,轻启薄唇,“我的宝贝徒弟,你不知道的,还多得很呢!”
被华裳的忽然靠近弄得一愣,反应过来的安之却是猛的抬手将他推离,然而这本是无心的一个动作,却意外的将他推倒地面,一瞬间,两人都是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安之赶忙上前,费力的将他扶起,瞥见他后背处隐隐冒出的鲜血,眉眼间染上了些许急促,就连声音中都带上了哽噎,“师父……”
“没事。”华裳摆摆手,安抚着身边的小女人,心下却是微微叹息,本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大的动静,也不成想自己竟然毫无防备的被推倒在地,当真是丢人至极。
“师父,你……”安之细细的看着他背后渐渐茵出来的鲜血,心下一阵骇然,猛地想起昨夜在水中那惊险的一幕,大抵还是被人抱住狠狠的撞向礁石,然而如此看来,那人也必然就是华裳无疑了!
也难怪昨夜回了醉眠荫之后他先行醒来离去,多半也是怕他们见到他的伤口吧?
思及此,安之忽然一阵强烈的自责,自己竟然还那般的指责他……
“没事没事。”华裳轻笑,面上轻松愉悦,仿佛背后那些骇人的伤口并非在他身上一般,“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无端端的哭什么?还嫌这天上的雨下的不够?”
安之一愣,抽抽搭搭的看着天际还在下着的小雨,并没有听出华裳的弦外之音,可心下却也还是稳了稳,停住眼泪,婆娑道,“师父,对不起……”
华裳转身,歪着头表现一副惊讶的模样看她,“为何要说对不起?”
安之撇撇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知道他在故意岔开话题,却也只能顺从着他的意思闭口不言。
也就是在这怪异的气氛中,安之搀扶着华裳一步一步的朝着醉眠荫而去。
然而刚一进入竹屋,安之便急忙的抛开去寻找着药草和巾布,现在的她,心中满满的愧疚和不安,而华裳,却只是坐在软榻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任由她急促的给他脱衣擦洗,任由她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为他上药缠布,而自始至终,他却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当日,安之做了许多的好饭好菜,可却依旧没有换来美人师父往日里的调笑戏弄,面对着忽然沉默的华裳,安之的心一阵紧缩,却毫无他法。
是她有错在先,不信任他,甚至还说些奇怪的话讽刺他,可如今知道真相,最难过的那个人却成了她自己。
懊恼有何用,伤心有何用,这一切却再难抵消曾经做过的事。
这一夜,安之依旧无眠。
然而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非要挤在一块一般,原本平静的夜却也忽然变得不再平静。
院子外传来的阵阵声响,让正对着门口的安之一阵的茫然,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因为这一时刻,是本不该出现什么人的。
然而那声音却似乎越来越近,正当她在犹豫是否要起身查看的时候,屏风出却忽然闪过来一个人影。
见是华裳,安之便跟着缓缓的吐了口气,然而看着他坚毅的背影,却又忽然想起了白日里的一幕,那背上的伤痕实在不堪入目,可此刻却依旧因着要去查看异动而不得不起身。
一股异样的想法袭来,安之不禁赶忙起身,跑到他的身前,挡在他与门板之间,透过竹屋顶上的缝隙散落下来的点点月光洒在他们的脸上,一时间竟然双双愣住。
半晌,门外的异动越来越近,安之不禁皱眉,“师父,后退。”
说罢,一个转身便不管不顾的打开房门,因为力道之大竟然微微踉跄了一下,好在身后的华裳及时搀扶,不然定要在这门板间摔个狗啃泥。
站定之后,安之抬眼看去,只见月光下的门外正站着两个俊朗非凡的男子,此刻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门里被华裳搀扶着的安之。
待看清他们的面容之后,安之却忽然一愣,随即口中脱口而出,“四哥,七哥?怎么会是你们?”
见到完好无损的自己妹妹,龙四和龙七便也跟着放下了心,百年未见的小妹如今正好好的站在眼前,龙家两子兴奋的便扑了过来,然而还没等手指碰到她的身上,却忽然被一股力道隔开,冷不防的竟然又被推出了门外。
定睛看去,安之的身前忽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面容邪肆妖娆,长发披散,白衣内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师父……”安之惊讶的看着忽然挡在身前的华裳,不禁叫道,“不要用力,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安之大叫着回身寻找巾布和草药,甚至都顾不得照顾百年未见的两位哥哥,只是一心急急的要给华裳换药,虽说这事儿多半还是由她而起,可碰见这般不愿用法术疗伤的师父,她又能怎么样呢?
“阿之,这就是你的师父?白虎参殿殿主华裳?”龙四和龙七见此状况,便互看一眼自行进了竹屋,看着安之忙前忙后的模样,龙四不禁问道。
“是,四哥,七哥,你们怎么会来的?”安之强硬的将华裳按在软榻上,急急的为他换药,见到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后的两位龙子,不禁尴尬的解释道,“师父……他们不是坏人,是我的两位哥哥……”
华裳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神色尴尬的安之,见她已经完成了受伤的动作,便也起身回了内屋,自始至终,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之愣愣的看着离去的华裳,不禁叹了口气,半晌后才想起身后的两位哥哥,赶忙回头招呼,“四哥,七哥,对不住,刚才……”
“没事!”龙七摆摆手,一把搂过自己小妹在怀,笑道,“臭丫头,好久不见你都长高了!”
“也漂亮了!”龙四也跟着说道,上前来搂住安之的另一边,亲昵的说着。
“哪有啊!我还是以前那样!”安之笑着说道,声音却意外的极清,似是怕吵着内间的人一般,都不敢大声说话。
看了看软榻上睡得雷打不动的腓腓,不禁苦笑,道,“四哥,七哥,咱们出去说!”
二人应声,兄妹三人便就这么搂抱着出了竹屋。
带上房门,安之带着龙四和龙七来到了小溪边的大树下,指着那一方青石台,笑着说道,“四哥,七哥,坐那里!”
二人点头,拉着安之一起坐到了青石台上,许久不见的兄妹三人便就这么的沉下心来,相互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