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泽答应对于那个二女儿照应,不仅仅因为老夫人的吩咐,也是因为压在他心底十几年的愧疚,现在终于得了老夫人的允许,他能够正大光明的去弥补自己心头的愧疚了,自然是答应的十分痛快,甚至是带着感激了。
看着顾仲泽步履轻快的离开了小佛堂,甘老夫人扫了一眼一旁垂手而立的丫头夏香,吩咐道,“你也回去吧,好好的照应着二小姐。”
“是,奴婢遵命。”听过了老夫人和国公爷的这么一番对话,夏香心中更加明白了顾二小姐在老夫人心目中的位置,明白了她于整个顾家而言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心中也就更加的坚定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打发走丫头了夏香,檀香缭绕的小佛堂里就只剩下了甘老夫人和魏嬷嬷主仆两人。
“腊梅,你怎么看?”甘老夫人疲惫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角,喊着魏嬷嬷的旧时的名字,问道。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啊。”魏嬷嬷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奴婢看啊,这一次国公爷是真的可以撑起了顾家的门楣了呢。”
没有外人在场,魏嬷嬷说话很直接,一个奴婢竟然点评起顾家明面上的主子定国公顾仲泽来了。
“他确实长进了不少,”甘老夫人唇角一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不再是整天只知道听枕头风的了。不过啊,这一次姬毓筑来顾家也不是他见机相邀,只是偶遇罢了。”
“老夫人对这位四皇子府的小世子似乎更在意啊,老奴还以为老夫人更关心那位张扬的九皇子呢。”魏嬷嬷脸上带着疑惑,轻轻的说道。
“九皇子姬乾晖一贯张扬,他来顾家搅的鸡飞狗跳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反倒是四皇子家的世子平时行事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次竟然跟着一起来凑热闹,让人费解呢。”甘老夫人说着,朝着外面的那片偏远的小跨院扬了扬下巴,“我啊,现在担心的是咱们顾家的后院,要是后院不稳的话,一切都是空话。”
“老夫人是怀疑……”魏嬷嬷拖着长长的尾音,也顺着甘老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嘴里喃喃有声,“老夫人怀疑这一次,还是有人暗中做手脚?是那一位?可是,这件事情也说不通啊,那一位安安静静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出手呢?”
“说不好,这世上的事情啊,很多都是没有道理的。”
甘老夫人的声音似乎是无尽的虚冥里传来的,空旷而深远。
“老夫人既然怀疑,那咱们不如,……”魏嬷嬷觑着甘老夫人凝重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自然是不能硬来的,只能悄悄的试探了。”
“不错,”甘老夫人点头,“那一位咱们不能惊动,只有试探了,所以我才吩咐了定国公善待二小姐,约束三小姐的。”
魏嬷嬷的神色转了几转,终于明白了甘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这一招高明啊,真是太高明了。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再三、再四就是刻意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吩咐下去吧,今年冬至去慈云寺礼佛,我会带上顾家全家女眷一起,让大家提前准备着吧。”
甘老夫人说完,转身跪在了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保佑我们顾家平平安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在甘老夫人虔诚的祈祷声中,魏嬷嬷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然后轻轻的关上了小佛堂的木门。
藕香阁里的顾婉茹并不知道在甘老夫人的小佛堂内,她再一次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现在的她正全神贯注的面对着一个让她琢磨不透的人。
不错,赵太医的得意女弟子蓝紫衣再一次来到了顾府,赵太医去给被毒蛇咬伤的顾婉华医治,蓝紫衣则径直来到了藕香阁中。
蓝紫衣微凉的修长手指搭在了顾婉茹的腕间,她的脸上一片沉思。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一向孤傲的蓝紫衣脸上竟然浮现了一片钦佩之色,她带着微微的折服,沉声问道,“不知道二小姐这段时间遇到了哪位高人?”
顾婉茹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蓝紫衣的意思。蓝紫衣不是折服她顾二小姐,而是折服于她身体恢复的速度,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她另外请了高人相助呢。
一般孤傲的人都有一个毛病,平常的人入不了他们的眼里,但若是真的有比他本事大的人,尤其是在他在意的方面有人比他强的话,他的态度转变会特别的快,绝对会变成最谦恭的一个。
赵太医得意的女弟子蓝紫衣就是这么一个人。
当日,蓝紫衣是亲自给顾二小姐把过脉的,知道她的旧疾有多么的严重,虽然她和师父斟酌着开出了最合适的药方,但是她心中也清楚,若是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来调理,顾二小姐是别想自由行走的。
可是,这位被她们师徒给判了刑的顾二小姐不但这么快就下床行走了,还去前厅参加了热闹的家宴。如果不是亲自替她把过了脉,蓝紫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现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孤傲的蓝紫衣也不得不相信了师父常说的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确认了顾二小姐的身子确实是恢复的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后,真性情的蓝紫衣也没有矫情,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求见高人、提高自己的医术。
只不过,让蓝紫衣更加想不到的是,顾婉茹的身子之所以恢复的这么快,不是她又遇到了什么医术更好的人,而是得益于她前两世的经历,得益于她做杀手时练就去强悍心智,得益于她曾经习练过的内功心法,得益于那张静静的躺在地下密室里的万年寒玉床。
先有了蓝紫衣的汤药固本,又有了内功心法培元,最后是万年寒玉床的神奇功效,顾婉茹的身体才得以这么快就康复了个七七八八的。
顾婉茹心头十分明白,却不会实打实的告诉蓝紫衣知道罢了。
心思微微一转,顾婉茹答非所问的说道,“婉茹一直缠绵于病榻,直到遇到了女神医你才得以行动自如,婉茹在这里谢过女神医了。”
“你,……”蓝紫衣英挺的小鼻子一皱,不善伪装的她似乎马上就要发作。
“婉茹不知哪里得罪了女神医,还请神医直言,婉茹一定改过。”顾婉茹看着气鼓鼓的蓝紫衣,尤其火上浇油的说了一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蓝紫衣尽量的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更加直白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是好奇二小的身子骨复原的速度,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可否另外延请了高人、服用了两外的汤药?如果可以,还烦请二小姐能为紫衣引荐一番这背后的高人,紫衣感激不尽。”
说着话,蓝紫衣躬身行礼,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候的孤傲之色,竟然是一副求知如渴的神色了。
“女神医说笑了,”顾婉茹微微的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大吃一惊的样子,急急的说道,“婉茹虽然是在深山里长大的,但是却也知道一些药草是相生相克的道理,哪里敢不经过女神医的准许,就胡乱的吃药呢。”
听了顾婉茹真实的回答,蓝紫衣精致的眉眼锁的更紧了,她喃喃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女神医明鉴,”顾婉茹绷住了脸上的笑意,轻轻的说道,“婉茹是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蓝紫衣的眼神一亮,上前了两步,微微的一探身,几乎要凑到了顾婉茹的脸上了,“你是不是想起了曾经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这个倒是也不曾的,”顾婉茹对着急切的蓝紫衣再次摇了摇头,看着她眼神里的光亮渐渐的黯淡,这才说道,“不过,婉茹久居深山,山中阴冷潮湿,山里人还是自有一套办法取暖的,婉茹幼时也曾学着人家取暖……”
“如此说来,你是练习过高深的内功法门了?”蓝紫衣眼神里黯淡下去的小火苗再一次亮了起来,“快告诉我,到底是那一派的功夫效果会如此是神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顾婉茹眨了眨眼,懵懵懂懂的说道,“女神医说的话,婉茹就听不懂了,婉茹不过是,不过是驱寒暖身而已。”
“你消遣我?!我竟然被你给骗了,真是岂有此理!”蓝紫衣‘呼’的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气鼓鼓的坐到了一旁的小杌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似乎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一般。
顾婉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蓝紫衣。
顾婉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绝口否认了自己还用了其他法子的调理身子骨,除了在蓝紫衣古怪的言行之下没有感觉到恶意之外,她心中对于蓝紫衣也有一个疑问,需要她据实以告。只有调动了她的好奇心,让她明白她顾婉茹手里有她需要的信息,两人才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