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来到叶馥香身边,看着她微怔的眸光,淡淡道:“我和弘王来此泛舟,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叶馥香嘴角轻抽,白了他一眼:“是不是打算她不杀死我之前不出手?”
“怎么会?你这么,嗯,悍勇。”
叶馥香轻嗤,看着打的难舍难分的众人,当下安坐了凉亭内,目光移向远方,什么都看不到。
景煜见状,轻叹一声,也坐在她身边,看着脸上已挂彩的弘王,无奈道:“再继续下去,便是要两败俱伤了。”
叶馥香这才道:“住手!”
黑衣人当即消失了踪迹,真真是,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动了动双脚,不带走一片水滴。
“红绫,你没事吧?”
弘王当即关切道。
红绫却是狠狠甩开弘王,随风般,远远奔去。
弘王深深看着红绫离开的身影,随即还是走到叶馥香面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嗯,红将军太过真性情,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你去追她吧。”
弘王淡淡颔首,当下立刻告退。
“你是如何得知,她会用古书交换解药的?”
景煜好奇问道。
叶馥香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水晶葡萄,景煜见状,随即捏了颗递了过去:“无毒的。”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元王府遭过窃贼。放着金银珠宝不偷,只偷走了几本旧书。”
“确有此事。”
叶馥香又捏了颗:“昨晚,那婢女已事先被下毒。即便红绫怕她将误听的秘密外传,也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去寻找她。所以我就查看了她的身体,在她袖中发现一张被撕毁的纸。”
说着,将那纸张从袖中拿出。
“所以我便斗胆猜测,事情是这样。”
景煜看着那破碎的纸张,上面的字体却是他也未见过的。
“三百年前,有种盛行的职业叫做占卜师,他们能预知今古,占卜天地。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后来占卜术便失传了。流传至今的,也不过是些皮毛、以及江湖术士的坑骗。”
叶馥香扫了眼那纸张,接着道:“这本书应该就是此类书籍。难得还会有人沉迷于此。我倒是也很想知道,这本书,究竟写了什么。”
说着,捏着那纸片,向回走去。
清风苑。
“姑娘,弘王来了,说是要见您。”长佑走到屋内。
见她?不该是去见景煜吗?
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他来此的原因,叶馥香当下道:“让他进来吧。”
紫色长靴刚迈进来,却是已抱拳道:“红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叶馥香早已侧身避开:“弘王如此大礼,可不是要折煞民女吗?”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红绫梦魇之事。”弘王抬眸,态度诚恳,眸光含切。
“红将军早已知道自救之法,又何需王爷你来操心?请回吧。”
在别人的地盘,赶别人走,似乎真的不好。
只是,他真的没有来见她的必要。
弘王神情微滞,片刻后,方明白她的意思般,再度抱拳:“多谢了,告退。”
“有些事情我不说想来王爷也明白,又何必自欺欺人?若是因小而失大,便是得不偿失了。”
叶馥香轻缓开口,并未抬眸。
那还未迈出去的身影微顿,随后抬步离开,大步流星。
叶馥香起身,淡淡走向窗前,看着飘零若蝶的竹叶。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脑耿直变脑残啊!
华灯初上,月光似水。
冷风微漾,树叶梭梭作响,却更添几分沉寂。
“姑娘,她已经没事了。”长佑从外面走近。
她,自然是指那个爱慕着叶馥香,前来汇报长佑消息的小丫鬟。
“嗯,有红绫的消息吗?”
“没有,既然走了,怕是不会再回来了。”长佑断言。
不会再回来,不代表今生就不会再见。
有些人,却是如同命中注定的般,是躲也躲不掉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有问题的?”景煜乘着月光而来,瞬间满室清辉。
红绫吗?
叶馥香转眸:“其实最初我只是怀疑,现在她离开了,我才算确定。”
见景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叶馥香走到桌前,拿起一个青花瓷瓶,摩挲道:“我去过弘王的书房,里面只有一个瓷瓶,正是这个的放大版。瓷瓶有两个口,顶端一个,旁侧一个。这确实是仿制一种乐器而来,但是它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窃听。”
景煜眸光微亮,似有水光婉转:“所以,你才用它砸了弘王?”
“你不觉得,他确实该砸吗?”叶馥香极为认真开口。
“是该砸。那么,有关窃听方面的东西,你应该较为了解了?”
看着景煜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笑意,叶馥香当下便劝慰道:“其实制作这些东西很简单,但是,同样也承担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就比如这次,若非是知道只有红绫才能进出弘王的书房,叶馥香又如何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然而,最终,却是她完全暴露了自己。
景煜却契而不舍:“这只是偶然情况。”
叶馥香轻叹:“那好吧,其实,飞鸢、听翁,还有常用的密写术,都是内应常用的。”
见她的神情有些飘渺,景煜走向她,在其身边坐下:“你经历过?”
叶馥香笑容恍惚,隔了薄雾般。
“小时候,和爹走商队的时候,曾路过一个叫狼邢的部落。我当时只听着这名字便觉阴森,不愿入住,可是天色已晚,不住客栈,露宿街头很有可能会被狼群吞噬。所以我们便入住了,却不想,噩梦才刚刚开始。”
叶馥香微微靠着禅木桌,杯盏牢牢捏在手中。
“我们并不知道,翌日,这里会有一个祭狼的仪式。当晚用来祭狼的女孩逃跑了,所以,第二日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不由分说地抓了我,要用我祭狼。当然,给了我父亲两种祭祀的选择,一种是,直接让狼首吃了我,另一种,便是让我与狼首结婚,说是与狼结为亲家,便会得到其保护,而不再是吞噬。”
想到那箭弩拔张的一幕,叶馥香却轻笑道:“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置信?”
未等景煜回答,便已接着道:“商队的人很少,不是那部落的人的对手。他们抓了我,关在了屋内,后来我爹找到了我,便用竹管与我交谈。晚上,我爹买通了狼邢的一人,给所有人都下了药。”
“那么,你爹给了他们什么选择?”
“被他们杀死,亦或是,被他们视为守护神的狼群咬死。”叶馥香笑的无害,眸底却是一片淡漠。
说起来,不知为什么,那时候虽小,可是有父亲在,叶馥香倒是真未觉得害怕。
或许,这就是父爱的威慑力吧。
景煜看着眼前,神色淡漠若霜的少女,若非知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倒是真的很难理解她如今的性情了。
“很晚了,早些休息。”景煜轻拍叶馥香肩膀,以示安抚。
力量很轻,却很温暖。
一夜无眠。
梦中,那个她等待着的,厚重如山的男人再没出现。
叶馥香知晓,他定然是深信,她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弘王领兵回梁州了,我也该向元王请辞了。”饭桌上,景煜淡淡开口。
庙会结束了,红绫也离开了,他是也该离开了。
“嗯,我们也出发前去极地吧。”
看着景煜温和明朗的笑意,叶馥香接着道:“说不定,会有很多新鲜事物。”
“那好,我去向元王请辞。”
膳后,景煜带着长佑前去,叶馥香留下来收拾东西。
一切准备完毕,便向山庄外走去。
山庄门口,叶馥香正欲上马车,“喵呜”一声,哀戚的叫声响起。
似乎是从马车底部传来的?
想到那个通体如玉的灵猫,叶馥香当下向马车后走去,一抹青蓝色消失在眼前晃过,还未抬眸,脖颈一疼,当即失去了知觉。
不知是否是因为,经常和被行刺的景煜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对于经常被打晕绑架,叶馥香也习以为常了。
习以为常,却不代表就要坦然接受。
她被捆绑在一张座椅上,周围乱七八糟的,脏乱而陈旧,地上有着散落的香炉和碎香,莫非,是身处寺庙?
叶馥香活动了下微麻的双脚,忽然,门被推开,一抹强光透射进来,光晕下,一个佝偻的身影蹒跚走入。
“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刻薄尖锐的声音响起,钟月阴寒地睇着叶馥香:“你以为你女扮男装,我会认不出你?找不到你?”
天地良心,她真的从未这般想过好吗?
“那么,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哈哈,”钟月的声音苍老而沙哑,似是滚了沙子般:“从府衙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找你。都是你害的!”
钟月的眸光骤然变的毒怨,恶狠狠地瞪着叶馥香:“若非你,我怎么可能进地牢!那种恶心的地方我怎么会进!”
“那是因为你杀了人。”叶馥香声音平静:“而且,还是在守卫眼皮子底下杀了人。”
钟月却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般,冷笑两声,颇为不以为意道:“那是他该死!你既是可怜他,现在,下去陪他吧!”
两个青蓝色长衫的男人走进来,手中的匕首闪着森然寒光!
“韶夫人,你杀了我,真的只是因为我在地牢里对你的羞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