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对李英我并没有特别地关注和关心过,直到她要到沙湾任教,我才突然感到了李英的坚强与无奈。
李英是表哥的小女儿,生在民勤,长在民勤,在民勤念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姊妹四个中,她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姐妹中,属她长得最为瘦小,也最为白净,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与她的小巧身材十分协调。李英看上去不是那种秀气的女子,但算得上周正。她留“妹妹头”的短发时,脸显得略圆,小巧中有几份憨厚。
我第一次见到李英,是五年前在父母那里。母亲把七个月大的侄女从北京带到兰州,表哥专程把李英从民勤送到兰州,给家里帮助做事,那时李英刚读完高中。
李英人小,但很能干,家里的活,母亲说到哪做到哪,非常勤快,只要说过一遍,第二回,母亲不说她就早做好了。打扫房间、洗碗、做饭、洗衣,样样都做得好。每次去看母亲,母亲总要不停地夸李英,我为母亲能有李英这样一个好帮手而感到欣慰。
我在母亲那里住的时候,发现李英在干完活休息的时候,就去客厅里看书,非常地专注。有一次,我很好奇地从她手里索要了看,原来是高中课本。李英说等把侄女带大了,她还想继续上学。我为她的想法而感动。
李英在母亲那里帮了一年的忙就回民勤去了,在那里复读了一年,考取了位于省城的农业大学。我为她感到高兴。农业大学离市里远,父亲和我住在一起的两年多时间里,李英只偶尔来家里,帮助父亲整理好文件、票据就回学校了,很多时候在家里连饭都不吃就走了。
李英读大学的四年间,我很少问及她的生活和学习,只是从父亲那里听到,李英学的是草原专业,毕业以后还想考研究生。一年前,父亲托朋友给李英联系上研究生的事,都说有很大的困难。父亲又想办法给她联系工作,也没有结果。毕业前,李英参加公务员考试,是民勤县的指标,还不知结果怎样,就见她拎了个小手提包来家里看我们。
原来李英自己去了一趟新疆,在石河子的沙湾打听到兵团的一所中学缺英语教师,就前去应聘。李英在上大学时通过了国家英语四级考试,校方同意录用,她这次来家里就是向我们告别的。我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似的,想着李英出来读书,就是一心想离开民勤,能在省城工作,而四年过去了,连民勤都回不去,还得背井离乡到更遥远的地方去谋生,在那里她是举目无亲的。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在省城工作十五年了,却不能为李英在省城谋到一份工作。
我准备了一些穿过的和新近买了还没有穿的衣服给李英带上,想让她在那里先不要添置衣服,把挣下的钱存起来。父亲给李英带了一千元,我和爱人给了她八百元,还有爱人的一个半新的手机,所有这些都不能带走我的伤悲。我不知道李英二十出头的岁数和单薄的身体能否在那里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
李英买了一张站台票上了西去的列车,是一辆慢车,挤满了到新疆摘棉花的民工,二十八个小时才到乌鲁木齐,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到那所中学,暂时住在了学校附近的招待所等待安排。我深信李英一定会成为一名称职的英语教师。但让我感到意外与惋惜的是,当地教育局不同意录用。后来,李英用手机给她的大姐发短信说,她又找了一份畜牧站上抓草药的临时工作,月薪三百元。
“表哥,李英现在怎么样了?”
临近新年了,表哥从老家专程来看望父亲。
“她暂时住在李燕那里,再等着找工作。”
李燕是李英的二姐,在南疆安了家。
“怎么?李英连畜牧站的工作也不干了?”
“不干了。”
我没有问太多的理由,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拿三百元的工资抓中药也不是个长久的事。
李英的工作还毫无着落,我的心里又感到了难以言表的难过。看着不到五十岁的表哥头发全白了,我一阵心酸。表哥是比谁都疼爱李英的。表哥的双亲去世的早,靠种棉花和卖黑瓜子供了四个孩子念完了大学,李英是最后毕业的,也是唯一重点大学毕业的,让他感到最为自豪和骄傲。
西去的路太漫长了,李英身后的路也还看不到尽头。漫漫长路,你能走好吗?我在心中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