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地牢。
好像关着的只有两个人,一墙之隔,无声无息。
离云休不知道墙后面苏羽凝怎么样了,身上的伤要不要紧,他已经大声叫唤她好几次,她都没有回话,心中有些着急,可是又无可奈何。
果然是牢狱,四处昏暗潮湿。
又过许久,离云休再次大声喊来:“苏羽凝,你没事吧?”
还是只有回声,没有其他人回答,他细细去听,想试试看能不能听到一些声音。很安静,有声音了,他听到了,很清楚,一声接着一声,没有间断地传过来,他有些紧张起来,集中精神去聆听。
“他奶奶的!”离云休骂道,“是滴水声啊!”他一股脑地坐在地上,有些失落,觉得真是好笑,自从失去功力后居然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
“这牢里就关了我和苏语凝吗?难道青丘从来没有人犯错的?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头倚着墙壁,看着牢顶,有气无力地乱叫,“有人吗?有人的话出个声啊……”
“……有没有人?”
看来没人回答他,他无力地用手背撞了撞墙壁,像征性有气无力地再喊道。
“苏羽凝,你在不在啊?”
又是一声长叹,人最怕的有时候是孤独,被束缚的孤独。
就在离云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柔弱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在这里啊!你是谁呀?”
虽然离云休一共只听她说过两句话,但那独一无二的话声他是忘不了的,更何况其中一句话还把他送进了这里,他顿时感动万分的兴奋,好久没有这样了,上一次还是在那无尽黑暗的时空裂缝当中。
“苏羽凝?真是你,我……我叫了你那么多次怎么你都不回话?”离云休站起身来,贴着墙壁,翘首以盼。
“我刚才睡着了。”
“你没事吧?身上的伤还疼吗?”离云休觉得有些无语,可还是平下心来问道。
“这里太暗了,又很潮湿,一点也不像虹桥那般清凉。”苏羽凝好像在自言自语。
“喂,苏羽凝,我问你话呢?”离云休有些烦躁了,毕竟是这个少女让他陷入牢狱。
“为什么你凝化不出域魂?”这是苏羽凝第三次问他同样的问题。
离云休一愣,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我不会领域。”
滴水声又再次清晰无比,昏暗的牢狱还是那么的安静。
……
“在牧场深处兮,在青青树下兮,绿草做的床,鲜花丛生的枕头,放下你的头,闭上眼睛……沉醉兮风中行驰……”
苏羽凝再次轻哼着小曲,那声音天籁一般,离云休居然也陶醉了。风行者,这是张大凡告诉自己的,听说她的速度只有风能够追得上,只有十八岁年纪,却已经是摇光领域的修炼者,跟羽烈影并称两大内门弟子。
她是青丘一脉青年一代的翘楚!
“苏羽凝,你被打了三鞭,身上还疼吗?”
“最后一鞭特别疼,好像我就是被那一鞭疼得昏倒过去的,怎么会这样呢?我怎么会昏倒在这个潮湿的地牢里呢?我还要去树林里听风声呢?”
“你怎么不用领域来抵挡呢?”
“我射伤了羽烈影,他要惩罚我,我被惩罚是不能用领域来抵挡的。”
“可是他这么蛮横,你为什么还要甘心受罚呢?”
少女转动脑袋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我不知道。”
离云休算是真正地意识到隔壁这个少女的单纯了,这是一个彻彻底底天真无邪的女孩,可以说有点傻,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她那摇光领域的修为。
“苏羽凝,你是怎么炼就摇光领域的?”离云休一本正经地问道。
苏羽凝用纤细的手指点点嘴唇,认真思忖着,黑暗中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边想边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十年前我就达到了摇光领域,就跟现在一样。”
“十年前?”离云休大吃了一惊,“十年前你才有八岁,怎么可能?”
“我真的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天天被师傅逼着去练功,那时候我被扔到峰下的万里森林里,她说我只有追得上风才能活下来,才能回到这座山峰上来,我一遍一遍地被野兽追赶,她也不理我,也不给我找吃的……”
“你就是这样达到了摇光领域的?”
“我好像忘记了,后来她死了,就再没有人逼我去练功了。”
“你师傅死了?”
“十年前死的,好像是被一个叫作鬼帝的人杀死。”苏羽凝说话第一次出现了哽咽。
“鬼帝……鬼帝?鬼谷?”离云休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突然他想到了鬼谷,苏羽凝师傅之死必定也是青丘峰和鬼谷大仇中的一部分。
“后来我就只和师叔一个人说话了。”苏羽凝不理会离云休的反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师叔是……”离云休刚想问,突然他听到了响声。
脚步声轻敲在冰冷的石阶上,一直来到地下牢狱的深处,“她便是师叔。”苏羽凝也听到了那个声音,说话声中已经没有了悲伤,反而有些喜悦。
离云休借着昏黄的光线看向来人,是一个美貌妇人,极为清新脱俗,只见她来到关押苏羽凝的牢门前,看向里面,平静地道:“羽凝,走吧!”
“我也不想待这里,可是羽烈影要关我在这里三天。”
“羽烈影的三天关禁不必理会,跟我走吧!”那妇人说话转过身来,轻轻走到离云休这边,在离云休莫名的注视中,轻启皓齿,“你也跟我走吧!”说完手袖轻摆,域息一动,两扇牢门已经大开。
“天机境界!”离云休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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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北边一处树林,木屋别苑当中。
“打杂的,你醒了?”李菲儿睁着大眼睛看着刚刚苏醒的离云休。
离云休第一眼看到李菲儿,吃了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他坐起身来,避开李菲儿向屋内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不许避开我,看着我,听我说话。”李菲儿将离云休头强行扭过来对着她,好不客气地道。
“好吧,反正都碰过了,也不怕多看几眼。”离云休看她这么粗鲁,也不客气地回答。
“臭打杂的,气死我了,信不信我把你给废了?”
“我本来就不会领域,当然也不怕你把我给废了。”
“那我就把你下面给废了,把你送到澜州去当太监。”
这时从屋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正是李菲儿的师傅,另一人年纪与上官坚相仿,看相貌极为平凡,就像是一个乡下的教书先生,刚一进来上官坚便道:“什么太监?小兄弟,你是太监?”
离云休和李菲儿都马上规矩起来,离云休忙解释道:“不,这位师……师姐跟我开玩笑呢?”
“乖!好师弟!”
离云休知道李菲儿的性格,也不理会她,从床上爬下来,拜见两人,道:“谢过两位前辈救助,不知两位是?”
“我叫上官坚,是云国沧云海的人。”上官坚客气地介绍着,随后指着身边那人,“这位是青丘峰的陈万洲……”
话还没有说完李菲儿抢先道:“是陈白万洲,对吧陈白师叔?”
“菲儿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那人喜道。
上官坚一听,眉头一皱,有些头痛,还没想到怎么说话,李菲儿又指着上官坚道:“我叫李菲儿,是这个糟老头的高徒,打杂的,你叫什么?”
离云休还没有回答,陈白万洲有些故作叹息地道:“唉,既损了师傅,又抬高了自己,菲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上官兄,看来你授业不善啊!”
上官坚又好气又好笑,离云休看在眼里,不禁想起了田不知和刘小龙师徒,继而尘国的往事一股脑地涌入脑里,在三人注视中愣是神游去了。
陈白万洲看着离云休出神,径直来到一张椅子边坐下,边端起水杯喝水边说道。
“你一个不会领域的打杂之人,今日会成为青丘峰的众矢之的,是巧合呢,还是说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离云休听到有人在问他,回过神来,原来这些人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经历过尘国诸多事情,也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是什么人,而且神泣令非同小可,万一说出真正身份,自己现在功力尽失,还不任由人摆布。
“我叫,烟男,也是云国人,半年前流浪到了这里,前几天被无所师叔从几只野狼口中救下,带上青丘峰。”离云休一本正经地说道,烟男之意当然取自南烟公主,而自己也确实是云国的人,被问起来自然也会能答得上来,至于后面的正好也是这几日发生的。
“烟男?阉了的男人,臭打杂的,看来你还是应该去澜州啊!哈哈!”李菲儿说完大笑,完全不顾及女孩的矜持。
上官坚不理李菲儿,问道:“听闻苏羽凝两次问你领域的事,难道那只是苏羽凝一时好奇?”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我,可是我真的不会领域,不信你们可以试试我。”离云休道。
“算了,上官兄,是我们好事了,这小子只不过碰巧是青丘峰上,唯一一个不会领域的小子而已,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想必羽烈影也不会在这小子身上多花时间。”陈白万洲冷哼一声,有些失望地道。
离云休听到两人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突然他想到苏羽凝,自己又怎么会躺在这里,这里又是哪。
“对了,我记得我和苏羽凝被一个美貌妇人救了,后来走着走着就不醒人事了,苏羽凝呢?”
“那个美貌少妇啊是青丘峰的长老人物,白茹,当然啦,也是这位陈白先生的老情人,对不对啊,师傅?”李菲儿又调皮道。
上官陈白两人都无语,拿这个劣徒没办法,上官道:“是我让陈白兄去告诉白茹的,十年前,苏羽凝的师傅白芷死后,一直是白茹照顾她。”
“白茹白芷,两人是姐妹?”
“是的,在清风一线时,我看你有些不同,便让她一并将你带出来。”
“我不同……我不过是一个打杂的,让两位前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