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麟回头看赵渊,几个师兄伸着脖子、侧着身子同他说着话,完全没有外面那些孩子的那些讥讽的表情,看赵渊也同他们相谈甚欢,宝麟就放了心,转回身翻看桌子上的书籍。
因为赵渊和宝麟刚刚入学,夫子备给他们两个的书是三字经。宝麟前世小时候就没少受到这些古典启蒙读物的“迫害”,她爷爷总是抄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教她背诵三字经、百家姓、笠翁对韵,导致她后来看到文言文就有一种她爷爷抄着袖子站在她身后的错觉。
宝麟翻开书看了几页,觉得困意袭来,却看到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上看着他们,连忙素了素神情,挺直了背坐好。
夫子拿了戒尺在案上敲了两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坐直了身子。
坐在夫子下首,侧对着大家的那个之前跟在夫子身旁的少年起身给大家分派纸张。夫子等少年分派好了,才开口说话:“今天我们修习昨日习过的字。现在开始默写《朋党论》。”
夫子这话让宝麟大吃一惊,朋党论啊,朋党论是什么?那是欧阳修中年之时所做,被称为他最好的文章。夫子让这些十几岁的少年们学这个,是不是过于早了些?
在宝麟发愣的时候,夫子又开始说话了:“赵渊、杜宝麟,你二人未学过此文,此时便临摹你们二人案上的字吧。”
赵渊和宝麟回答:“是。”然后拿起笔开始临摹三字经。一时间,学堂里一阵沙沙声,偶有移动墨砚的声音轻轻响起。
约莫一刻钟,大家都默写好了,夫子让前后左右的学子互相查看。随后,写错了字句的学生,下学后的任务便是回去默写十遍,第二日上学由大师兄检查。
夫子起身,从学生身边踱步,一边同学生探讨:“欧阳修乃唐宋八大家之一,是北宋文学运动的领袖。《朋党论》不曾讳言朋党,却道出了朋党原则上的分别。你们可从此文中读出了自己的见地?”夫子语气平和,似乎就是同学生探讨,而不是强迫般的提问。
最后面的一个师兄站起身,同夫子施了个礼,侃侃而谈:“学生以为,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有各自的朋友,只是目的不同而已。既然是朋友,便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讲究的是一个“谋”字。君子谋的是国泰民安,自是正道之朋。而小人则是以利益相勾结,无论国之祸福、民之道义,是奸党之流。”
夫子捋着胡须,甚是欣慰:“敏之所言,深得为师之心。以后你们要记得今天所说,不可做国之蛀虫。”
学生们同声应答:“谨遵师傅教诲。”
夫子慈祥地笑了:“继续吧。”
宝麟旁边的李智忽然起身,吓了宝麟一跳。
李智红着脸,有些害羞地同夫子施了一礼:“师傅,弟子觉得,朋党乃自古有之,只是在欧阳修之前无人如此明白地提过朋党之论罢了。弟子以为,既然是自古就有,那便是人性所致。人,必然有自私之心,但是若能掌控自己的心,坚定心智,就必然不会为眼前的小利诱惑。所以,弟子认为,朋党乃是起源于自己的心,我们自身修的好,便不惧朋党之争。因为,国之利益,是所有忠臣之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