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麟在书院算是个投机取巧的,半年过去了,这字写得仍然是大小不一。简单的就写小点,笔画多的就写大点。方师兄每次查看作业时都感到很头痛,和夫子提及此事,夫子也只是笑笑:“容余年纪还小,心性又是个爱玩闹的。过两年年纪大些,心性自然就稳重了。你们做师兄的,多多劝导就是。”
方师兄万分不解,师傅本是个严谨的,教育徒弟也是近乎严苛了,但不知为何对宝麟师弟偏偏如此宠溺。是了,方师兄想到了这个词,宠溺。师傅啊,你这哪里是在教弟子啊,看上去就像是在养女儿啊,方师兄笑着摇摇头。
方师兄看着手里的几页纸,若是没有看过宝麟的书写方式的,恐怕一时还真的难以辨认。
宝麟的这一页字,只有七个字。左上方一个大大的“麟”字,往右再是一个小了很多的“者”字,再往右,是一个和“者”大小相同的“以”,可是下一个字,就让人不淡定了。那一个比最左边的“麟”还要硕大的字,可是“德”么?
好在换了一行从左开始的下一行,让人重新有了希望。第二行从左向右,排列整齐的三个字:不以形。但这像样的三个字并没有让方师兄感到欣慰。因为,这三个字的后面,还画上了一只蹲在荷叶上的青蛙来填补了空白。
方师兄近来被宝麟的作为折腾得啼笑皆非,所以看到了这样一页字,虽说依然不甚淡定,但也多少习惯些了。
“麟者,以德不以形。”方师兄心里念了宝麟写下的这一句,想着宝麟向来的所作所为,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宝麟,倒是合宜的。宝麟师弟,看上去虽然顽劣,但总是会出其不意地冒出些新奇却极有道理的论述,让大家耳目一新。
其实,宝麟这句话,还真是自比的。宝麟向来觉得,反正她是一个女子,纵是才学不高,智慧不多,也是没什么大碍的。有碍的,是钱啊。宝麟看着自己的钱袋,心里很是郁闷。想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好青年,如今沦落到仰人鼻息、靠人救济,实在是窝囊了些。
虽说宝麟也是有出路的,她也可以和赵一峰学医术。但是这年月,女医实在是少,少到目前没听说过。且不说医术学好了会如何,但就凭着这时候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风俗,学好了估计也排不上大用场。
或者,宝麟也可以学学写诗作画。但是这时候,女子学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哪怕是做得一手好诗、画得一手好画,最后都是为了添上一个才女的美名。可是这才女的美名,也不过是为了能嫁与一个好夫君罢了。况且,宝麟是有了名义上的夫君了,学这个写诗作画也没什么大用了。
再或者,宝麟也可以学学弹琴唱曲儿。但是这弹琴弹得顶好的、唱曲儿唱得顶妙的,都比不过那醉风楼的姑娘们。就连醉风楼里面的教曲儿师傅,也都还是男人。这就让宝麟觉得学弹琴唱曲儿,也不过是徒来取悦他人罢了,不学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