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梳妆台上下的匣子,抽屉里除了几朵不值钱的绒花,绢花和梳子篦子等物,值钱的东西竟是一滴都不剩,叶氏不由泄气,便又翻箱倒柜找春霞的嫁妆。
不想,衣柜,五斗橱中不过是些春霞和杭东南的衣裳鞋袜以及针线,值钱的嫁妆压根没有。
叶氏不信邪,心道那嫁妆箱子明明就是抬进来了的,还能飞去了不成?再一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两个各半米多高,叠在一起的朱漆大木箱,有暗红色印花的细布遮盖着,怪道她先前一直找不到呢!
叶氏顿时来了精神,仿佛看到了一大堆值钱的东西在向自己招手,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笑颜逐开。
谁知,高兴还不到两秒就泄了气,这两个大木箱上安装着巨大的铜锁,仿佛正冷着脸神气十足的瞪着她。
“这什么人呀!在家里的东西还锁这么好!防着谁呢!”叶氏气极嘀咕,拨弄了一下那大铜锁,不用细看也知道结实得很。看了半响,终于咬着牙出去了。
杭赞见她从儿子媳妇房间钻出来吓了一跳,忙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叶氏不禁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在杭赞逼迫下才吞吞吐吐的说了。杭赞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简直乱来!有你这么做婆婆的吗?少给我丢人现眼,还不快把门关好!对了,你没给翻乱东西吧?有的话赶紧收拾整齐了!真是,儿子媳妇回来知道了不丢死人!”
“怎么就丢人了!”叶氏不服气顶嘴,不满道:“那小霞是咱们家花钱娶回来的媳妇,按理说她的嫁妆也是咱们家的东西了,应该交给你我保管才对!她真是不自觉,等东南回来了,我得跟东南说去!”
“你别乱攀咬拉扯我,我没你脸这么大!”杭赞没好气瞪她道:“霸占儿媳妇的嫁妆,说出去不怕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东南还要脸呢!你让人怎么说咱们家?哼,你别忘了,你也是有女儿的人,等过两年小蝶出阁了,婆家也逼着她拿出嫁妆,你能赞同?”
“他们敢!”叶氏立刻瞪着眼毫不犹豫说道。
你也知道啊!杭赞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这事儿再也别提了!听见没有!”
叶氏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转身进厨房去了。
下午一下了值杭东南迫不及待便回了家,那匹大马留在衙门里自有杂役帮着喂养。
娇妻开门相迎,两人都笑了起来,进了院子关上门,杭东南便迫不及待一把抱住她转了个圈,头抵在她额头蹭了蹭亲昵笑问:“好媳妇,想不想你相公?我可一天都想着你!”
春霞咯咯笑着也圈住了他的脖子,点着头娇声说“想”。能不想吗?不想还是新婚燕尔吗!
杭东南呵呵一笑,凑过去便吻住她的小嘴,春霞亦主动轻启朱唇承接着。
进了屋两人少不了又一番亲热,春霞便替他将公服脱了下来放在长榻上,打了热水给他洗脸洗手,一边絮絮叨叨的同他说着今日自己都做什么去了,晚上买了什么菜等零零碎碎的。
杭东南含笑听着她絮叨,心中只觉温馨满足。他想要的家庭生活不正是如此吗?
做饭时,杭东南亦陪着她在厨房里,她不爱刷锅洗菜,他便挽起袖子来,然后坐在灶门口帮她烧火含笑看她。不时四目相对,便是会心一笑。
春霞心里是真欢喜之极,他一个大男人,从前在家这些灶头灶尾的活定是从来不沾的,却肯为了她而改变,她岂能不喜?
小两口甜甜蜜蜜用过晚饭,天色尚早,便出去散了会步。只是没多大会儿杭东南便不停的催着回家,回家,春霞偏头看他,面上一本正经,那双黑亮得异常的眸子却熠熠闪光,跃跃欲试,春霞面上微热,便知他不想什么好事了。拗不过他纠缠厮磨,只得一道返家。
第二天早上,春霞酣睡得不知几何,若非杭东南轻轻推她唤着“媳妇”她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朦胧睁开眼睛,他正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含笑看着她,眸光精湛,神采奕奕,看得春霞心中一阵不服和嫉妒,含糊道:“怎的起来这么早?又不是在家……”
“我得上衙门里去了!”杭东南在她温热馨香的脸颊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你累了便多睡一会吧!衣裳我洗好晾好了,洗脸水也烧热了,还买了你昨日嚷着要吃的葱油饼和母鸡汤,都放在厨房里呢,等会儿你起来再吃。那汤碗和饼我搁在锅里的热水中保着温,你多睡一会儿也没事。”
春霞一阵甜蜜,忽然感到幸福得鼻子要发酸,温暖的被窝躺着似乎更舒服了,酸软的身子也突然感到酸疼尽去,无比舒坦。
“东南,相公,你真好!”春霞鼻音含糊的咧嘴笑说道,伸出白皙匀称的胳膊抱他。
杭东南呵呵一笑,低头任由她抱着,顺势在她两边脸颊上吻了吻,“我是你相公怎能不好?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睡!快把胳膊放进去,别着凉了!”
“嗯。”春霞点点头,听话的缩回被子里,又道:“相公,早点回来哦,我给你做饭等着你呢!”
“好!”杭东南笑着,还用她叮嘱?下了值他当然第一时间要回来陪着他的小妻子了!
这几天两人都忙得团团转,杭东南是衙门里公务堆成堆,况且他本就不太熟悉,少不得一一从头开始,春霞则忙着铺子那边,好些日子没去济世堂了,自然也得找补回来,又抽空去看了一回吴大少奶奶,县衙那边张夫人不时又请她过去坐坐,顺便问她调理身子的方法自己做的对不对?请她拿脉身子状况是否有改变?自打知晓因为自己的缘故才造成这么多年不孕,张夫人怄得几乎要吐血,虽然口内说着“慢慢来,不急”实际上恨不得第二天身体便调理过来了。
周经来了一次城里,将春霞托付他带来的玉米也带来了。春霞便给吴大少奶奶,县衙张夫人,镖局张夫人,梅五爷,李掌柜几处各送去了一些。镖局和梅五爷,李掌柜那边不过是送过去给他们尝尝鲜,而县衙张夫人和吴大少奶奶那里,除了请她们品尝,更存了借助她们的力量推广之意。
这东西不挑地,耐旱耐涝,而且可以与别的作物套种,能够达到一地多产的效果,是一种极好的粮食农作物。吴大少奶奶和张夫人果然都很感兴趣。张县令见了心中更是一动,便有主意同吴家商量着,让吴家先试着种种,若效果好,便在全县推广开来,若果真有效,这也是政绩一件。
吴大少奶奶的眼光与常人不同,很快拍板,命人至沿海地区打听购置种子,准备来年便试着在吴家的土地上试种。至于乌桕村那边,众村民们都尝过了味道,纷纷让左家给留种,打算第二年在地头山间都种一些。
春霞见到此,心中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满足感。果然财大气粗做起事来就是方便啊,她相信在吴家和县尊大人的推广下,玉米很快就会遍布桐江县,开花结果,然后沿着水路到杭州,再向运河两边扩散。
佳节渐近,回村里过节之前两人少不得先买了礼物去县尊大人府上,张总镖头府上,吴家和梅五爷家,李掌柜那里去走一遍拜见一回,忙了好一阵。
在别家犹罢了,在张总镖头家时,张总镖头夫妇不知怎么想的,命女儿张祺亦盛装打扮了出来相见,笑着引她**霞“嫂子!”。
张祺偷偷去杭家的事情春霞后来也听说了,心中不由咋舌小姑娘胆子之大。也不知张总镖头夫妇是怎么跟女儿说的,小姑娘看起来虽然神情有些闷闷不乐,脸色也有那么点憔悴,但见了杭东南却没有了往日那种眼睛发亮,目眩神迷的模样。
张祺乖乖听母亲的话上前同春霞见礼,低低的叫了声“嫂子”,小脸上不由得显出两分委屈。春霞忙笑着还礼,唤了声“妹妹”。见她虽然如此,眼神却是清澈,显然此时已经彻底放下了,便也放了心,暗道还好不是个偏执狂,不然将来也有的麻烦了!
春霞心中暗叹,谁没有个年少懵懂,芳心初动的豆蔻年华呢?等她长大了,嫁了夫婿,两口子恩恩爱爱的过日子,这一段往事自然就彻底的成了往事了。张总镖头和张夫人就此一女,在婚姻上必定会令她完美幸福的。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两人购置了节礼便在过节前一天赶回了村里。当日先带了节礼去了春霞家中,左光和杨氏等自是欢喜相待。
春霞顺口问了句“表哥和表弟可回家去了?”谁知左光和杨氏听了脸色微变,春霞一下子警觉起来,忙道:“爹,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左光和杨氏哪里瞒得过她?杨氏看了杭东南一眼便叹道:“东南也不是外人,这事儿说了也不怕丢人,唉,还不是你那二姑父!”
原来,顾二又跟人赌博,欠了债,便来找顾山,顾林要钱,顾山顾林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工钱,仔细过日子是足够的,却哪里够他还赌债?那根本就是个无尽窟窿。
顾山便将兄弟俩手头的一两多银子人给他,顾二掂了掂却道:“就这么点?我听说现在生意好得很,就这么点银子啊?我说老大啊,你不会藏私了吧?我可是你爹!”
顾山冷着脸瞅了他一眼不说话,顾二向来有点怕这个儿子的冷脸,见他这样也不敢再问,便冷笑道:“我去问你大舅,大舅母去!问问他们你们兄弟俩一个月到底是多少工钱!”
顾山哪儿有不知道他的?什么去问问一个月多少工钱,分明是想问大舅和大舅母要钱!他哪里肯让自己的爹去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便冷笑道:“你去吧!你尽管去!你要是去的话,我们兄弟也没脸待这儿了,这就随你回家去!”
顾二一听又踌躇了,他知道大儿子向来说一不二,二儿子什么都听他哥的,若他们真跟了自己回去,岂不是断了这么一条财路?况且,杨氏妇道人家他自不便同人纠缠,左光也不像从前那样老实巴交了,想从他手里拿钱只怕也不一定能成功。权衡利弊,顾二打消了主意,却是骂骂咧咧的回家去了。
谁知他越想越气,灌了几口黄汤便开骂起来,骂自己养了两个白眼狼,翅膀硬了连爹也不认了,现在就敢给他脸色看,今后还了得?骂着骂着,越骂越生气,可顾山和顾林都不在他的身边,他一腔恼恨便迁怒到了女儿顾怜花身上,痛骂儿子都那样,女儿更是个赔钱货,竟生出了用女儿抵押赌债的意思。